「你真的能吗?」
「妈!」
「好!」卓文欣起身。「把你的大纲做好,我会以最公平的态度来作裁定,提醒你一句,筱岚是个好手,她有一套。」
「我也不差。」他豪气的说:「妳忘了我是谁的儿子吗?我不会丢妳的脸的。」
卓艾欣朝儿子眨眨眼,她觉得良性的竞争反而能提高工作的效率和士气,而且是该有人来治治伟然的傲气,他的日子太顺、太平坦了,而筱岚则是他的挑战,他会学会一些新的东西。
※ ※ ※
侍者告诉衣筱岚已经没有多的空桌,除非和别人共享一张桌子。如果她不饿的话,她会等桌子空出来,甚至是不吃,但这会儿她饿坏了,也顾不得要和别人共享一张桌子,反正只是吃一顿饭。
她乖乖的跟在侍者的身后,这家餐厅在中午吃饭时间总是高朋满座。
侍者带她来到已经坐着一个男人的桌子,她只觉得这个背影好熟,但还来不及细想,侍者已经有礼的询问那男人是否介意和其它人共享桌子。
那男人的回答是不介意。
于是侍者替她拉开椅子,等她入座,她一坐好,和她对面的男人一打照面,两个人的脸上同时都不自然,都恨不得对方从这个地球消失。
「小姐,妳要点什么?」侍者将菜单递到她面前。
看也没看的。「A餐。」
「牛排要几分熟?」
「五分。」
「咖啡还是茶?」
「茶。」
「甜点要蛋糕,还是布丁?」
「布丁。」
「谢谢。」
侍者一走,衣筱岚和卓伟然什么都看,就是不看对方,他们都相信巧遇,都相信台北很小,相信地球是圆的,但是附近这么多家餐厅,这么多张可以共享的桌子,他们却偏偏被凑在一块儿。
如果不是怕被衣筱岚以为自己怕她,卓伟然真想掉头就走,一顿不吃死不了。但他只比她早到两分钟,东西都还没有送上来,他没有借口可以走,而且他绝不愿在她的面前示弱。
衣筱岚也发现她宁可饿着肚子。她刚才就该走的,买两个面包、一瓶饮料也可以打发一顿,她为什么非来吃什么A餐不可?
这种气氛和感觉令人不自在透了,他们不是陌生人,每天在工作室里都会碰到面,也必须说话,即使有了早上的争执,他们还是得合作、还是得见面,现在就看谁先开口说话了。
卓伟然不愿意先开口。
衣筱岚也一副绝不先妥协的样子。
于是他们又开始东张西望,看看餐厅的布置,看看隔壁桌的人的吃相,看看侍者,脸上一副他们的东西为什么还不送来的表情,连桌上的人造花、瓶瓶罐罐都成了他们「研究」的目标。
终于,侍者送来了他们的汤。
说巧不巧的,他们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拿胡椒罐,结果两个人的手碰到彼此之后,又像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他瞪着她。
她也瞪着他。
「妳先用。」卓伟然一个深呼吸之后终于说。
「你先用吧!」衣筱岚面无表情的回他。
「我们连这个都要争吗?」他一脸无聊的表情。
「谁和你争了!」
「妳。」
「我才没有这种美国心情。」
「妳有。」
「卓伟然,你是不是很喜欢找麻烦?」她先发制人。
「妳不要恶人先告状。」他迎向她的视线。
她一火,胡椒粉也不加了,拿起汤匙一直搅拌碗里的汤,好象在调什么毒药似的,一边搅拌还一边盯着他,似乎她是一个会法术的女巫,打算在他的身上施什么恶毒的咒语似的。
她这副可爱的模样,的确教他忍俊不住,差点爆笑出声,不过他没有笑出来,一笑就表示他输了,所以他极力的忍着。
既然他没有笑出来,所以气氛还是绷得很紧,幸好沙拉送了上来,原来他们点的是一样的东西,这一次他们不想同时的吃沙拉,所以都偷偷的注意着对方,要确定对方的下一步。
这种谍对谍的情形令卓伟然觉得可笑透了,终于他发挥出男人应有的风度。「这样太累了吧!」
「你也觉得?」
「我们可以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
「我同意。」
能正正常常的吃一顿饭真好,不用偷偷摸摸怕敌人偷窥的感觉也很棒,更何况他们都饿了,这会儿喝汤的喝汤、吃沙拉的吃沙拉,相安无事。
成人该有的风度,他们还是有。
光吃东西不说话令衣筱岚觉得很痛苦,而且为了表示她的泱泱气度,她主动先开口。
「你看不看连续剧?」
「不看。」
「那你都看什么?」
放下叉子,他正视着她。「看新闻、看影集,看一些比较有知识性、新闻性的节目。」
「所以你根本就不看连续剧。」她像逮到他什么把柄似的。「既然你不看台湾的连续剧,又凭什么去决定观众喜欢什么或讨厌什么?你根本就排斥连续剧、瞧不起连续剧,所以你的想法是不是过于空洞了些?」
「我是不是一定得杀个人才知道杀人的滋味?」他反驳回去。
「很多事是可以用想象、用揣摩,但是你不吸收别人的经验,不管是正确的或错误的;你不看连续剧,不管是好的或坏的,你怎么去构思东西?」她用一种理性的态度去和他讨论。
「我自然有我的信息来源。」
「但是不切实际。」
「妳凭什么这么说?」
「有时我会根据一个演员的特质去塑造她或他的角色,去发展剧情,你认识多少演员?对多少演员有印象的?」她拿着叉子,很有把握的问。
他无言。
「你一定有经验替某个歌星特别去写一首歌,连续剧也一样。」她依此类推。「你看到制作单位送来的演员名单没有?」
「还没有。」他防卫性的说。
「你觉得嫁潘黛姿这种尤物可以演纯情女生吗?」
「演员不希望自已被定型,希望自己演什么能像什么,所以一个尤物型的女演员来演纯情女生是一种突破。」他也逮到了可以反击的利器。「观众喜欢新鲜,这对收视率绝对有正面的刺激作用。」
「叶子楣演纯情的大学女生合适吗?」
「有何不可?」
「成龙演黑社会的头目像不像?」
「陈松勇都可以演老师、憨厚的乡下人,为什么成龙不能演黑社会的头目?」他据理力辩。
她知道卓伟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他们又陷入一种意气之争,在抬杠,不过既然是以卓文欣工作室的名义送出剧本和大纲,每个人都要分担成败,不容有个人的英雄主义,以她和卓伟然这种坚持己见的态度,总有一个人要让步才行。
「你看过演员名单之后再下定论好吗?」她沉住气的说:「潘黛姿稍早来过电话。」
「她希望自己在剧中嫁三次?」
「你不要一直强调这个好不好?」她挥舞着叉子。「只要有戏,一次都不嫁也行,你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说不过我就耍赖了。」他懒懒的一笑。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妳才冥顽不灵。」
「你闭门造车。」
「妳自大短视。」
想想她也是千金小姐脾气,为了兴趣,为了自己的喜好,她才会在工作室待下来。没想到却和卓伟然不对盘,他和她好象八字不合、犯冲似的,不说话便罢,两人只要一对上就是一番激辩。
要不是卓女士支持她,要不是她能从卓女士的身上学到很多,她早就拍拍屁股回高雄,当她的大小姐,也不用每天气得都要冒出痘子。
放下叉子,她知道她是吃不到牛排、茶和布丁了,将餐巾往桌上一甩,推开椅子起身,她宁可去买一个三明治,她宁可饿着肚子。
见她要走,存心呕她似的。「留下妳A餐的钱,时代女性绝不会要男人替她付帐的。」
「很抱歉。」她皮笑肉不笑。「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时代女性。」
「所以妳不付?」
「既然是你害我吃不到牛排,自然你就要付这个钱。」她摆明了不是占他便宜,而是他罪有应得。「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说不通、讲不清,原来男人也一样,一样的糟糕。」
「绝不会比女人糟。」他低吼。
她轻哼了一声,大大方方的走了,侍者客气的请她付帐,她则指了指卓伟然,就不信他敢不付她的。
而卓伟然除了吹胡子、瞪眼睛,好象也没有她的能耐,现在他有两份牛排可以吃,不过只怕他没有这种好胃口。
该下地狱的衣筱岚!
※ ※ ※
打开门,看到正蜷缩在她沙发里看女性杂志的何珍珍,她惊喜的低呼一声。「珍珍!」
「我来突击检查。」何珍珍放下杂志起身,调侃道。
「我还希望妳能搜到一个男人。」
「没找到(口也)!」何珍珍故作失望的表情。
衣筱岚和何珍珍在高雄是死党、是同学、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是情同姊妹的手帕交,要不是珍珍的男友在高雄上班,何珍珍早就跟着衣筱岚上台北。不过即使人不在台北,她也有衣筱岚屋子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