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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说去哪里吗?”信威说。

  “他送一位客户到机场,两点会回来。”

  “客户?”信威试着一问,“不会是何敏敏吧?!”

  “总经理,您真厉害,一猜就中。”秘书小姐娇笑地说。

  “我知道他最近帮这何敏敏打赢了官司,你知道你老板为什么接这个case吗?”

  “何小姐是老客户了,这大概是原因。”秘书小姐回答。

  老客户?信威摸摸下巴,深思起来。

  两点多,云朋出现在信威的办公室。

  “我秘书说你找我有事?”云朋一进门便说:“是不是佳洛打电话来向你抱怨了?”

  信威抬头看云朋,用一种崭新角度重新打量他。十年岁月,他们两个无论在外型、气质上,与在哈佛时都改变许多。在哈佛时,他们还是满腔理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常辩论通宵,语惊四座。那段任侠不拘的日子里,两个身长一八O的健壮男孩,都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不免是女孩子评头论足的对象。只可惜云朋已有佳洛,而信威也有个未婚妻汪雅琳。但信威一向不羁,仍和女孩们打情骂俏一番,云朋则就一本正经,对佳洛绝对死忠。

  十年后,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上做得有声有色。云朋成为名律师,俞家有意栽培他从政。而信威亦将家族企业引向新的科技领域,使俞庆更上一层楼。成功写在他们的身上,所不同的是,云朋仍忠于婚姻,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而信威在四年前就离了婚,婚姻维持不到两年。虽然他们都保养得宜,不至于脑满肠肥,但信威看来就有玩世不恭的魅力;云朋,居家男人,老成加责任,成熟稳重更胜几分,像比信威大了几岁。

  “不是佳洛说的,是太后打来的。”信威把传真拿给他看,“这是怎么了?”

  云朋看了,脸色极差,最后将纸一丢说:

  “现在的新闻记者真差劲,为了填版面,胡乱编故事,也不查清楚事实真相,就胡乱射影含沙。若非何敏敏不想闹大,我还真想把那记者揪出来,真是害死人不偿命!”

  “那么事情真相是什么?”信威有兴趣地问。

  “根本和情杀一点关系都没有。”云朋眉头紧皱,“那个江世雄是敏敏继父的儿子,一向胡作非为,打架闹事,是牢里常客。这回欠了北门帮赌债,敏敏只不过去替哥哥还钱,江世雄就以为刘家志有不轨行为,气冲冲去挑衅,两人打了起来,江世雄就误死在刀下。敏敏也不是刘家志的情人,两人只是旧识,还是她劝刘家志出来自首的,什么无罪释放,根本就没有起诉。”

  信威听了,心中疑点仍很多,但他最注意云朋说“敏敏”的语气,相当亲热,不免问:“你和何敏敏似乎很熟,她怎么找上你的?”

  “敏敏本来就是我的一个老客户,她出了事,我自然义不容辞帮忙。”云朋语气机警地说。

  “能够让你这久不碰小刑案的大律师亲自出马,你和她交情还真不浅。”信威假装不经意地说。

  “佳洛又胡乱说什么,对不对?”云朋马上听出言外之意,“交情不浅是不是指暧昧关系?别说我不是这样的人,敏敏也不会同意。我真的很生气,佳洛和我夫妻那么多年,竟对我那么没信心,宁可听信一些三姑六婆的胡说八道!”

  “我可没那个意思。”信威不受云朋怒气影响,仍慢条斯理地说:“你这案子也接得太突然了。不只没意义,又和黑道扯上关系。谁知道会不会妨碍到你未来从政的计划,况且对我们俞庆的形象也不好。”

  “这件事和程子风完全无关,从头到尾我都是冲着和敏敏的交情。”云朋说:“事实上,接这案子后,我感慨很多。记得以前我誓言要扶助弱小、伸张正义吗?如今我倒成了有钱人的御用律师了,常忘了自己良心在哪里,也许我未来要多接这种案子才对。”

  “云朋,我不认为这是好想法,你已经爬到这地位,很清楚金权的力量,你再和何敏敏那种层次的人混在一起,除了沾一身腥,不会有什么名堂的。”信威理智地说。

  “她那种层次?哪一种?你又了解她多少?信威,我一向认为你聪明过人,心胸磊落,怎么口气也像佳洛般不明事理呢?”云朋不以为然地反驳,“只因为敏敏出身贫寒,有流氓哥哥、朋友,就低贱了吗?别忘了,我也是来自那里。但你们含金汤匙出生就高尚清白吗?你很明白,其中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敏敏是我见过少数性格高洁的女孩之一,她不求我,我也会主动帮她的。”

  “好、好!”信威知道云朋的牛脾气又来了,忙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以后你若有这种侠义精神,最好和大家商量一番,每件事都要有正面的意义价值。你得承认你是太莽撞些,不是吗?”

  “的确,我应该找别的律师帮忙。”云朋懊恼地说:“若非我的名气太大,舆论对这小新闻也没兴趣。再加上程子风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人,真教人有得想。敏敏在国内待不下,只好到美国避风头去了。”

  “你也该去洛杉矶去安抚一下佳洛了吧!”信威乘机说:“佳洛为了陪孩子念书,和你分隔两地,情绪总会不稳,你又制造这些消息,总要哄哄她,让她安心,以后老董那儿也好交代。”

  “她那儿,我倒不担心。”云朋看他一眼,“我只在意你的想法,老董都听你的。朋友那么多年,你表面轻轻松松的一套,背地里又不知耍什么诡计。这件事真到此为止?”

  “你停了,我就停。”信威笑着说,露出一个酒窝。

  “我早就停了,是你们庸人自扰。”云朋边走出门外边说。

  “对了,这次去洛杉矶待久一些,也算度假,别急着回来。”信威在他身后说:“事情总要静一静。”

  “照你说的。”云朋耸耸肩离去。

  信威坐在皮制大椅上,望着摩天楼上的蓝天,沉思许久。云朋左一声敏敏、右一声敏敏,语气全护着她,弄了半天,他还搞不清云朋和她的牵扯,真就客户加朋友那么简单吗?信威直觉是,这里头还有文章,云朋还隐瞒一些东西,只是信威不好再问下去,免得弄拧了佳洛的事。

  他再想一想,便按了沈小姐内线,简洁交代:

  “帮我找一家可靠的徵信社来,愈快愈好。”

  信威方和父亲吃饭回来,席间提到云朋的事,信威草草带过,并未惹出什么风波,但手中这只牛皮纸袋,却让他忧心忡忡。

  他一人独居在七十坪的大公寓里,与云朋、德威都在同一区内,父亲喜静,与母亲住在阳明山的别墅。他习惯寂寞,也享受寂寞,与他给人交游广阔的印象不同,众人都以为他无宴不欢、无友不乐。其实他最喜爱夜深人静的独思,最怀念远山白云,净心地与天地同在。或许是该到山上去度假的时候了。

  电话铃声急急地响着。

  “喂!”他不喜欢这干扰,声音有不耐。

  “信威,你真的不过来吗?”莲怡娇柔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耶!”

  “你收到我的礼物了吗?”信威说,隐约可听到音乐及人声笑语,似热闹非凡。

  “收到了,也戴上了。这条钻石项链真美,很多人都问在哪儿打造的呢!”莲怡软软地说:“别说又是沈小姐去挑的吧?!”

  “当然,我哪有那种品味。”信威笑着说。

  “人家宁可你亲自挑,管什么品味。”莲怡娇嗔地说:“喂!我生日呢!你竟不来,多没意思!”

  “你把屋里的人请走,我就来!”他说。

  “怎么好意思嘛!”莲怡说:“他们都是这组戏的工作人员和一些好朋友,都不能得罪的。”

  “大概还有一些记者在场吧!”信威鼻子哼一声,“我可不愿明天一早上报,成为你们打广告的一部分。”

  “人家是真心诚意,你却扭曲事实!”莲怡不依地说:“你上报纸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

  “不但我不能露面,你也不能透露我的身份。”信威说:“你愈隐约其辞,新闻界就愈抓紧不放。帮作神秘,你懂吗?所以为了你,我更不能来。”

  “喂!喂!”电话中出现另一个声音,“俞公子呀!别把电话线烧断了,要不要我亲自出马,去迎接大驾?”

  是江羽翠,莲怡的死党,在影视界亦是一线红星,花边新闻不断,每次见面,都对他眉目传情,立意明显,信威可不愿惹她。近朱者赤,莲怡已渐与她气息相通,或许他愈早脱身愈好。

  “不了,你好好给你知心姐妹庆祝吧!”信威简短地说:“我还有事,不谈了,再见。”

  一挂电话,他马上将她们丢在脑后。倒一杯酒,有关何敏敏的资料摊在桌上,薄薄一叠,为首的是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中并立三人,在一排矮旧脏乱的违建前面。左边是个高瘦的年轻男人,留小平头,眉眼不善,额际的一道疤,更看出他的好勇善斗,是小混混一流的人物,下面标明江世雄。中间是个留学生头的女孩,有些圆胖,不到廿岁的样子,叫江盈芳。右边那女子,注明是何敏敏,信威不禁要多看两眼。照片拍得不太好,光线太强,焦距不对,但仍可看出她长得十分秀气,气质也比另外两人好太多,一朵浅浅的笑,可以笑到人家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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