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紫晶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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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常想,难道不冲冷水,就不能成大器吗?

  “你的成功,是五彩泡沫,不着地的,就像水上的舟,说翻就翻。”父亲警告他说。

  “你卖的就是那张俊脸,那身颓废的贵族气质。”他的经理长夫说。

  长夫有野心、善经营,英浩只要交上几个灵感,偶尔露个面,他就有办法变成数不清的钞票。

  讽刺的是,钞票是英浩最不缺乏的东西,有时甚至还多得令人厌烦。

  走过俞庆大楼,他知道这个周末,德威去了日本,他想乘机找到那个叫方灵均的女孩,弄清楚她和姑丈间的真正关系。

  据莫浩多日来的查访,德威确实和那女孩有“来往”。他常去学生公寓看她,偶尔带她出去吃大餐,买礼物给她,还开车送她回桃园。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年男子和少女的“不伦之恋”,但英浩认识德威太久了,总无法相信他会做这种违背道德良知的事。

  拦了一辆计程车,才找到一个晓得“双月花圃”的司机。

  一上车,那个也有及肩长发的年轻司机就说:“很酷呀!你的头发是在哪里剪的?”

  “东京。”英浩用标准的中文回答。

  “哦?你是日本人吗?”司机由后视镜看他一眼说。

  “我是台南人。”英浩转说台语,并用母亲的籍贯。

  “你有演电视吗?”司机又问。

  “没有。”他简短的回答。

  “你应该去当男主角,保证会红哟!”司机隔了一会儿又说:“你是民进党的吗?”

  英浩搞不清楚,但他听外祖父和舅舅们常提这个名称,于是点点头。

  司机一兴奋,便口沫横飞的说起话来,国台语夹杂,超越了英浩能够理解的程度。

  车子总算进入山区,英浩想着要如何摆脱这充满了政见的空间。

  “还有多远才到花圃?”他抓到一个空档问。

  “十分钟。”司机喘一口气,又继续发表高论。

  “我在这里下就好了!”英浩马上打断他说。

  他匆匆付钱,遁入一旁的小泽,走了几步,才发现皮外套和墨镜忘了拿,好在皮夹仍再手上,他也不希望司机为那两件小东西,又回来对他说上一大堆话。

  二月初的台湾,虽不下雪.但山风吹来,仍是是寒气森森。英浩身上只剩旧运动衫,褪青的棉布上锈了一个“R”字,料不厚,所以御寒的效果不佳,于是他干脆举步慢跑,用运动来逼出体内的热能。

  午后的森林,叶子吸足了阳光,花朵抬了一早上的头,都显出一种慵懒的恬静气息。

  他不知道小小的山也有这么多争奇斗艳的色彩,紫如星的小花,纷闹的红缨,粉团团的杜鹃。他特别注意绿色,这是洛伊今春的主题。

  丛林绿、海洋绿、芽绿、柠檬绿、荷兰翘摇绿、莱姆绿、薄荷绿、葵青绿、翡翠绿、黄石绿……还有他一直想调出的琥珀绿。

  或许是因为职业本能,他脑中闪过各种绿的英文名同,眼睛则忙着观察绿在光彩及水气中的色谱变化,结果一个不小心,脚绊到树枝,人滑了一大跤。

  镰田府最眼高于顶的三公子,竟摔得如此狼狈,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遭。

  英浩拍掉衣服上的沙土,感觉已经不够整洁,但他不想在此折回,于是他板着一张脸往前走,完全不知道布颊沾了泥,头发也挂着几根草屑。

  切进大路,远远的一方,他终于看到了“双月花圃”四个藏在花间的大字,他的表情更冷漠了,就像平常人所见的狂做ROY。

  灵均穿着厚毛衣,套上工作服,很努力地在花房里培植新苗种。

  这些都是准备母亲节要开的花,市场上会大量需求。像兔子耳朵的樱草花,用块茎来繁殖;喇叭型的洛仙花,用叶柄栽种,还得盖塑胶袋;香香的柜子花,怕乾操,嫩枝要插到潮湿的沙中;硕大的绣球花,也是用播枝法,但要放在高温,太阳又不会直射的地方……

  灵均的手勤快地动着,嘴也喃喃念着。脸颊因忙碌而泛着玫瑰红,眸子因专注而特别明亮,那一头柔贴的短发,蓬篷的,像一朵倒挂的黑色郁金香。

  哎哟!还有一旁几株设计成盆景的杜鹃,需要酸性土壤及酸性肥料,它们列在那儿,活像等着要吃饭的可怜孩子。

  还有谁要酸性土呢?加点硫酸铝的?哦!是绣球花,可以把粉红色花养成蓝色,最近的另类流行!

  她走到窗边,喝一口水,眼睛很自然地看着纵横齐列的花圃。唯有东边的一大块地茎草丛生,那是冬季体得称绿用的,现在正是翻上时分,再晚一点,大豆豌豆根扎太深就不好利用了。

  王老师不是说有工人要来吗?

  都怪年假,王老师去美国探亲,没有人监控,工人索性也不来了,可惜植物不过年,它们照长照发芽,若缺乏培育,花的品质就很难掌握了。不管了!先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这可是她下学期植物繁殖法的一篇论文呢!

  她正要带上手套,便看见入口处有人走进来。哈!工人总算来了,她非要叫他一次把事情做齐不可!她穿上胶鞋,走出暖房,那人转向她的方向。

  哦!脸有够臭的,八成是被老板硬抓来上工的。他再走近些,灵均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头发太长,身材大瘦,五官像雕刻出来的,可称俊美,但对着习惯观世音和如来佛脸孔的她,他的俊美又带着太多的邪气。

  真是的!怎么派这个人来?恐怕是中看不中用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等了很久了!”她先声夺人地说。

  他的眉头皱起来,总算换个表情,但没有更愉快。唉!现在的年轻人,好吃懒做的多,灵均不由分说递了胶鞋和铲子给他。

  “做什么?”他终于开了金口。

  “去锄地呀!”她推着他说。

  “可是,我并不是……”他拒绝着说。

  “别那么多是或不是!”她打断他说:“你当然知道自己来要做什么,我们总不可能请你来郊游烤肉的吧?”

  “小姐,你弄错了……”他的眉头拧得更深,头上几根草屑掉下来。

  “先生,我猜你是临时工,但是当一天的和尚,就要敲一天的钟。”她很不耐烦地说:“你看到那片土没有?再让它们乱长下去,就种不了花了!我是很想自己动手,但我力气太小,怕土翻得不够深。别告诉我,你堂堂一个六尺男儿,连个女生的力气都比不上吧?”

  英浩愣在那里,什么和尚敲钟的?他又不是出家人!他很想解释清楚,可是他有预感,只要一开口,她又会像连珠炮般说个不停。

  唯今之计,大概只有先做工,才能和她正常对话。

  他这辈子女人见很多,就没看过这种“跳豆”式的,只要她一说话,四周的空气就流动得特别快,连花草都跟着她摇头摆尾,他敢打赌,如果附近有野兔、花鹿之类的小动物,可能都会走到她的面前来,就像白雪公主……

  咳!他呛了一下,白雪公主可没有她那么黑,又那么凶巴巴的!

  锄地就锄地嘛!这种粗活,他又不是没做过。想当年离家流浪时,在河西走廊就曾过了一段农家生活,不但挖土,还筑坝呢!只是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女生命令过而已。

  他也想不通,一向颐指气使的自己,怎么会乖乖听她的话了?

  他换个角度翻土,恰可看见暖房内的灵均,她做得十分专心,整个脸都像要凑到花盆里去了。

  说她美,比她美的女孩子,他可以列出一大串,只是她有一种很清的气质,不只在她的眼里,还在她的肌肤、表情、动作……或许她很凶,但她的嗓音中带着银铃,让人忍不住想听听她的笑。

  总之,她不像上流社会那些训练有素的淑女,不像他周遭那些做作爱娇的小女生;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见到他,就被他“电”到,而且还贬低他的身份,甚至暗讽他是个手脚无力的绣花枕头。

  英浩深觉有趣,这样一个纯得不会分辨“人”的女孩子,怎会去勾搭有妇之夫呢?她既不懂勾搭,那只有对方来诱惑了……但对于德威,这也是很难成立的假设。

  然而,方灵均的确是很吸引人的……

  他一边想着如何探知事实真相,一边把土铲匀。

  “嗯!你做得不错嘛!”她突然走到他身边说。

  英浩一转头,就看到灵均漾满笑容的脸孔,那种发自内在的愉悦,让她散发出某种无法形容的美。他看着她的明眸皓齿,把心中的美女名单删去三分之二,她的排名一下子爬升上来。

  “我的工作完成了吧?”他的表情依然很僵硬。

  “还没有!”她保持如花的笑脸说。

  接着莫浩被带到一个大塑胶桶前,她递给他一根木棒说:“用力搅一揽,我们要做植物茶。”

  “植物茶?”他一脸不解。

  “就是植物喝的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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