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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星光灿烂的夜,攸君是否在等他呢?

  “如何世纪为天子,不如张家有陂君。”攸君在月空下轻念着这首张寅青为她改写的诗句,她相信他一定会出现的!

  今天过午,征豪来到公主府,告诉她张寅青已被放走的消息。“你知道他是漕帮里重要的人物吗?”

  “我只知道他是你顾家舅舅的爱徒。”攸君回答。

  “你该晓得漕帮与大清对立吧?”征豪再问。

  “对于吴三桂的孙女,你还能要求什么呢?”她淡淡地说。

  没错,他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死胡同呢?征豪顿了顿说:“我放走张寅青的唯一条件,就是从此和你一刀两断!”

  “他不会答应你的。”攸君立刻说。

  “这不过是我的—个测试。”对于她的反应,征豪只有苦笑说:“如果他对你的爱只是肤浅,为了保命,自然会逃得愈快愈好;若他是真心待你,不管有多大的危险及困难,他都会为你再闯公主府。”

  “什么困难?什么危险?你们要再次捕杀他吗?”攸君焦虑地说。

  “既要捕杀,又何必放他?”征豪静静地说:“如果他为你再来,我就认了,至少他对你的爱不比我少。”

  “你愿意成全我们?”她不禁欣喜地问。

  “是的,我也启禀过皇上,抗旨不婚的罪由我来扛,绝不会影响到你。”征豪说:“你完全无罪。”

  “不!征豪,这对你不公平,抗旨的人是我!”攸君一听,心又觉得沉重,“皇上绝不能判你的罪!”

  见到攸君把忧虑也转到他身上来,征豪有几分安慰,可见她对自己也非绝情,于是说:“你放心,惩治只是象征性的,既不坐牢也不充军,皇上在辈分上算是我们的大兄长,对我们都很宽容的。”

  这点攸君不置可否,她只是轻触征豪的手,真心诚意地说:“对不起。”

  征豪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说:“攸君,请告诉我,如果没有张寅青,你会不会嫁给我呢?”

  这原本就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同题,攸君直觉地抽出手来,低着头。

  或许是她迟疑得太久,征豪站起来,轻声说:“我知道了!”

  征豪走后,攸君的脑中呈现一片空白,想着该向他解释一些什么时,她穿过长廊,小跑步地来到月洞门,这才发现他站在那棵大榕树下一动也不动,似乎在回忆旧时往事 。

  几个小朋友一块儿玩耍的景象,立刻浮现在攸君的脑海,有世霖、征豪、洵豪和她,他们常常比赛爬树,世霖为争第一,总吓他们、推他们;洵豪年纪小,总哭叫着大伙不等他;只有征豪,老是帮她、护她,怕她摔着、疼着。

  他一直都是向着她的,甚至分开的七年也未曾改变。

  攸君的泪水流了出来,心中默默地说:“征豪,要我如何回报你的一片深情呢?如果没有寅青,我会是你的妻子吧!”

  这就是命运,一个如果,就是一生,只要错过,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收君轻抚珊瑚串铃子,看它在烛影中散出美丽的光彩,不经意地,她念着自己的心情:“莫愁还自有愁时,无忧依是不离忧……”

  “我不许你愁,也不许你忧。”有人在她耳畔轻语。

  攸君猛回头,看见笑意盎然的张寅青,他还是她记忆里的健壮洒脱,只是他的穿着看起来好怪。

  张寅青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没办法,我是泅水进城的,临时借了一套衣服来穿,急了也没得挑。”

  攸君见过他穿土匪装、乞丐装、农民装,也见过他很整齐的一身青衣长衫,做斯文书生状,但没见过他做丸裤子弟的装扮,亮晃晃的丝袍加绸背心,还镶着金扣子,英俊中带着颓唐气质。

  “怎么?不输给衣冠楚楚的征豪吧?”他说。

  攸君止住了笑说:“我愁闷了好多天,不知怎地,见了你就不由得开心。”

  “这是因为你爱我。”张寅青胸有成竹地说,“我来接我的格格,你准备好了吗? ”

  “早就准备好了。”攸君拿起一个包袱说。

  时过三更,星稀夜浓,张寅青已经很小心地探过路线,比较诡异的是,公主府并无防卫,只有一般守夜的家仆。难道是因为所有的城门都设了重重的关卡,他们认定他再也进不了北京城,因此才降低了戒心吗?

  倘若如此,倒是让他们的出奔容易许多,但以张寅青的经验,太过顺利的事,不见得是百份之百的好事。

  果然,来到石井附近时,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井上,攸君一眼就认出是征豪,两个男人面对面,杀气立刻弥漫四周。

  “你还是不怕死地来了。”征豪说。

  “因为死也阻隔不了我和攸君。”张寅青镇定的说。

  看他们愈走愈近,攸君忙横在中间急急地说:“好了!好了!如果你们要打斗,剑就必须先穿过我身上。”

  两个男人停止了动作,攸君分别对他们说:“征豪,你不是说寅青若敢来,就会成全我们吗?寅青,征豪不会杀你的,他愿意放我们走!”

  “我只听他说过“格杀匆论”!”张寅青全身戒备地说。

  “没错,倘若你对攸君不好,有负于她,或让她受到任何委屈,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格杀勿沦”。”征豪的语凋已明显地平静下来。

  张寅青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握着剑问:“那么,你是不阻止我带攸君回江南了吗?”

  “跟随你及到江南都是攸君的选择,我尊重她。”征豪说,“我们总要有一个人让步吧!三国时代有个周瑜,有个诸葛亮,我只能感慨说,既生征豪,何生张寅青。”

  “偏就攸君只有一个。”张寅青似感染了他的情绪说。

  攸君正想说,天底下比她好的女孩多不可数时,有个声音由黑暗中传来:“没错,攸君只有一个,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建宁长公主的出现,令三个人都惊慌了起来,有一种大祸临头之感。

  攸君怯怯地喊了一声,“额娘,夜这么深了……”

  “你要走,难道不跟我辞个行吗?”建宁长公主除了有些哀伤外,并没有什么激烈的举止,“你好狠的心呀!”

  “额娘,我……”攸君轻轻跪下,悲伤的说。

  “公主,对不起,我必须以这种方式将攸君带走。”张寅青也跪下说:“我保证会好好待攸君的,请公主恩准。”

  “姑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切以攸君的幸福着想,她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征豪亦曲膝恳求,深怕会节外生枝,又惹出麻烦。

  “攸君呀!你可知道,征豪为了成全你,要抗旨不行婚礼,被皇上流放到酷寒的北大荒呀!”建宁长公主忍不住悲从中来。

  “不!不是流放,而是有重要的任务,和抗旨没有关系。”征豪连忙解释。

  “征豪……”攸君急急地看着他,满眼的询问之意。

  “攸君,你若连这些事都要挂在心上,又如何能走得潇洒自在?你尽管向前看,所有的苦难终究是过去了!”这是征豪的肺腑之言,他突然希望这一刻快点结束,他也能毫无眷恋地走自己的路。

  张寅青温柔的为攸君拭着泪说:“公主,你放心,这不是永远的分离,我每年都会带攸君回京城来看你的。”

  “张寅青,你既要娶我女儿,还左一句、右一句的公主,岂不是太没诚意了?”建宁长公主正色说。

  张寅青一愣,攸君推推他,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很生涩地唤道:“哦!额娘,请受小婿一拜。”

  他叩了几个头,攸君悲喜交集,忍不住说:“额娘,你孤身在此,何不和我们去江 南呢?”

  “江南不是我的家。”建宁长公主摇摇头,“我是懦弱可恨,没能保住丈夫及儿子,无法断绝公主的身分,但至少我可以守在公主府,守着你阿玛及阿哥的魂魄,直到死亡的那一日,这也算是我的惩罚及忏悔吧!攸君,你原谅额娘了吗?”

  “额娘,我从来没怪你,从来没有……”攸君又哭了。

  “可怜你这么走,连个嫁妆都没有!这是我临时凑出的一点首饰,先带在身上,以后我会再派人将属于你的东西送到南方去,至少也是风风光光的。”建宁长公主牵起攸君的手,把沉甸甸的箱囊交给她。

  “额娘……”攸君早已泣不成声。

  “趁我还没改变心意时,快定吧!唉!这黑夜可真长,天老是不亮,我都快受不住了。”建宁长公主喃喃说着,又慢慢走回黑暗的长廊里,走进她解脱不了的悲剧中。

  “走吧!我在外面备有两匹马,也会派人送你们过西直门,一路可以平安的到通州。”征豪简单地说。

  “征豪,谢谢你。”攸君柔肠百结,尽在不言中。

  “谢谢你的成全之意,张某永志难忘!”张寅青豪气的抱拳说。

  石井的后门外,真的停着两匹马、攸君上马时,回头看一眼,见征豪并没有跟出来,一片漆黑中,只有公主府的楼台飞宇映在微微的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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