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逍飒还在纠缠她吗?」
「他这人很乖觉,晓得我们正忙毕业考,并不来骚扰,只以电话和熏雅聊聊天,依我看,熏雅已逐渐对他有好印象。」
「是她亲口对你说的吗?」
「我独具灵心慧眼,观察的结果会有错吗?」魏霞雨永远表现得非常自信。「最近,我几次提到范逍飒的名字,熏雅非但不再皱眉头,反而有了笑容,这即是最好的证明。姐夫,假如你想替晞白打听消息,告诉他没指望了,追女孩子嘛,动作要快,起步一晚,想扳回颓势就难了,尤其对手是范逍飒,不卯足全力,只有饮恨江东罗!」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就像一阵狂风,吹得他一时头昏眼花。几秒钟的沉寂过后,牧千里已能以警惕的心思指挥敏锐的头脑办事。这时,于聆春推门进来。
「霞雨,开幕酒会当天别忘了出席,你可以带朋友来。」
「那个厚脸皮的丁伟岸也去吗?」
「你不喜欢丁伟岸,那我就不发帖子给他。」他只求魏霞雨带来席熏雅,任何条件都答应。
魏霞雨很痛快的允诺出席。
牧千里含笑收线。于聆春暗自决定发邀请卡给丁伟岸。
※ ※ ※
于妹柔别的本事没有,设计一场出色的宴会却是驾轻就熟,她本身已有插花老师的资格,动员插花界的同好,设计出娇艳缤纷、芳香袭人的百花宴,光是五颜六色的鲜花就花去近六十万元,果然不同凡响。
「这幺奢侈的主意也只有妈妈想得出来。」魏霞雨虽知舅舅和表姐夫只求宴会成功,造出新闻,不在乎多少花费,仍禁不住暗自嘀咕,奇怪她怎幺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妈妈,钱又不是不能用,这样糟蹋!
「姑姑!霞雨!」牧千里远远看清楚霞雨身后没出现他渴望见到的人,收抬起失望的心情,戴上欢迎的笑面具缓缓走过来。
「千里,这样的布置你满意吧?」于妹柔笑问。
「很吸引人,我相信这个宴会一定成功。霞雨为何不带几个朋友过来一起热闹?」
「毕业考后,有的忙求职,有的出门散心,原木熏雅答应要来,却感冒了。」
「霞雨,你看谁来了!」一个过分热诚而显得有点做作的女低音,身上的Knoning香水,洋溢着世故、成熟、自信的柑苔调香味,不用回头便知是于聆春驾到,好心又热心的把丁伟岸带到她面前来。
「千里,爸爸有话跟你说。」于聆春技巧的带走牧千里,留下魏霞雨和丁伟岸大眼瞪小眼,于妹柔也消夫在宾客群中。
「这幺讨厌我吗?」
「没错。姐夫明明答应我不邀请你来。」
「聆春寄了邀请卡给我,还特地打电话要我务必把玫瑰带来,一点小事怎幺好意思拒绝呢?」丁伟岸倒是很有风度。「我想了又想,不记得哪里得罪你,为何如此排斥我?」
「你想追求我这点就得罪了我。」
丁伟岸一扬眉。「你是同性恋?」
「你欠揍!」
「别生气。」他嘻嘻笑。「你讨厌男人?」
「对!不过,我只讨厌特定的某些男人。」
「譬如--」
「被家长牵着鼻子走,满足于利益婚姻的男人。」魏霞雨看他的眼神里有着「你也是其中之一」的怀疑意味,他连忙摇头。
「我母亲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靠自己努力得来,她希望我们也跟她一样,凭实力跟人竞争,所以她绝不会擅自替我和政瑰姐找好结婚对象!只是,物以类聚,人也是一样,所以我们才会在这圈子里认识。」
「说的真好。不过我太了解我舅舅,他有办法牵红线牵得不露痕迹,到最后一对接一对均照他的心意乖乖结婚。」
「你认为我的『经济价值』有比这个吸引人吗?」
看他嘻皮笑脸的,魏霞雨白了他一眼,转头走开。
台上接连有大人物上台致词,千篇一律的马屁话她没兴趣听,沿着墙慢慢走动,倒让她看到一对意外出现的男女--官勇赐和须上英。
「好哇,你们终于也在一起了。」她突然凑上去吓他们。
「魏霞雨!」须上英倒客气。「跟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席熏雅呢?」
「她呀,跟你一样,忙着和男朋友约会。」霞雨以夸张的口气炫耀,有趣地留意到官勇赐眼神一黯。其实真见鬼了,在今天这幺重要的日子,身为「嘉阳广场」建筑总建设师的范逍飒,不到散会是脱不了身的。
「看来席熏雅是学聪明了,拆清楚自己有几两重,弄明白阶级差异仍然存在,安分老实的找到身家条件差不多的男孩子谈恋爱,这才对嘛,现实生活中哪有麻雀变凤凰的事,她总算从白日梦中清醒过来,我也替她高兴。」须上英一派优雅高贵的装扮,嘴巴却变厉害了。
魏霞雨更是毒舌派:「麻雀变凤凰有啥稀奇?乌鸦变凤凰才有趣呢,我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此人乏善可陈,眼高手低,势利刻薄,一张嘴专门说长道短,标准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说一无是处,简直教人挑不出优点,其本质不是乌鸦是什幺?偏生乌鸦运不错,有一个才华洋溢的凤凰妈妈,凤凰蛋裹蹦出一只乌鸦,于是乌鸦也变成凤凰了,也跟着抖起来了。不过,乌鸦终究是乌鸦,怎幺样也修练不成凤凰!」
假如这时手上端着一杯淡红色的鸡尾酒,须上英会毫不犹豫的泼在她脸上,让魏霞雨的表情比她脸上狂怒的神色更难看。
「上英!」官勇赐及时牵制她可能有的行动。「你就是你,不是麻雀,更不是乌鸦,何必在乎他人逞口舌之能。」
「那你说我是什幺?」
「当然不是凤凰啦!」魏霞雨丢下一句,走了。
她知道千里集团代理东西方两百多位服装设计师的品牌服饰,而今于聆春也有样学样,将生意触角伸向代理服饰,须允翠即是她签下合约的第一人,在二楼卖场占了很大的场地,自然非出席开幕酒会不可,而须上英一向以母亲为荣,凡事都想沾母亲的光,跟着出风头,这也是魏霞雨看不惯她的主要原因,自然要在言语上毒一毒。
此种心态的背后,隐约带点儿嫉妒。俗话说:「有个好后代。不如有个好父母。」不必辛苦努力就享受最好的一切,像须上英有个让她引以为傲的妈妈,本身又不觉得这是种压力,心安理得兼问心无愧的享受既得利益,成了大多数人眼中的幸运儿。
魏霞雨自不肯承认这点,她毋宁是比较欣赏于聆春这型的新女性。
站在角落,无聊地噬饮鸡尾酒,她怀疑自已站在这里干什幺,难以认同这种空洞不实、各怀鬼胎又虚情假笑的社交应酬的真正价值。如果熏雅在就好了,她怀有一种奇妙的热情,能在最无聊的场合中带来最大的快乐。
「不好玩吗?」牧千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你觉得好就好,反正我不是主角。」她没想过要讨好人。
「你说话从来不加修饰。」他摇摇头。
「你喜欢听虚假的话?」
「我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霞雨,在工作场合中太直接、太露骨的言语,很容易在无形中为你树立不少隐形敌人。」他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却听出来他语出真诚,魏霞雨一时困窘的低下头,不是很能接受。
「熏雅……也劝过我……」
「显然她的说服力不够。」
「熏雅?」她笑了起来。「她不适合说教或劝导人,她太温柔了,声音也软软甜甜,连生气骂人的表情都做不像。不过,像她那样的女孩,没有人会对她说出难听的话,以我之难缠,她尚且收服得住,谁又躲得开她的魅力呢?」
牧千里悄悄然点头,却无法开口回应,怕一张嘴就掩不住心中的秘密恋情。
他绝望地看着衣香鬓影,望着眼前荣华,却孤绝地深深感受到自己伫立在一片寂寞中,他用无神的眼睛打量这个看似繁华热闹的地方,却看不到一个他钟爱的人,忧伤冰冷的大厅啊,听不到他的胸膛燃烧着不平的滋滋声,他不爱的人决心牢牢地锁住他,他爱人却不敢希望被爱。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爱恋,纯情的恋慕,他的初恋,如花初绽的情果,未及开花、结果,就必须硬生生地摘去初发的嫩芽。他不甘心!
此生如果未遇席熏雅,他或许肯满足于政策婚姻,就像他父亲说的,娶一个带得出去的老婆,过几年腻了,找个情妇换换口味就是了。
不!这不是他要的!他冀求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子!
他所渴盼的,不过是希腊诗人屏达诗句中的意境:「青春如花束,爱情是果实,允许你占为己有,这就是幸福。」
这算是奢求吗?
「姐夫,姐夫。」魏霞雨连续叫了好几声。
「不要叫我姐夫!」他突然露出一张怒气逼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