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凯茵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对他的欲言又止有着疑问,却因着一份胆怯的心而不敢提出。
收好餐盒,问嗥对她说:“我送你下去?”
杨凯茵摇摇头,“你忙吧,宿云已经在楼下等我。”
她提着餐盒,走出办公室。
问嗥还是送她进了电梯。直到电梯下楼,他才转身穿过走廊,经过秘书室,他交代道:“跟我进来一下。”
“是。”秘书小姐拿起记事本跟进去。
然而,方才那部电梯停了一下又上来了,杨凯茵忘记拿皮包,她一会儿要跟宿云上街去。看见秘书不在位置上,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于是她推门进去,正好听到问嗥在说话。
“我要休息几天,‘天远’那件企划如果做出来了,你送到公寓来给我。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找到南部办事。”问嗥抬头,目光一接触到她推门进来,他惊愕的倏然止住话,脸上同时地出现一片惊惶和窘色。
杨凯茵静静看着他。他并没有要出差的是不是?那为什么要骗她?思索片刻,她心里的疑惑渐渐明朗,脸色宴时变得灰暗、惨淡。
他是为了躲她!
如果他瞥见她时,目光不是那么惊讶和狼狈,她也不会知道;如果他不是迎上她的面容便一脸的心虚,她也不会恍梧。
他原来一点都不希望她来,是吗?
“凯茵!”问嗥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出来,他急着想对她解释、说些什么,但太突然了,他根本来不及找到藉口。他不想伤害她,但他偏偏就伤害了她。
站在她的面前,问嗥连一句话都无法出口。“凯茵……”
“我忘了拿皮包,”杨凯茵垂下黯淡而伤痛的眼,擦过他身旁去拿搁在沙发上的皮包。
她想仓皇的逃开,但问嗥不让她这么做,他拉住她的手。
“陈秘书,你先出去。”他的语调维持着一贯的冷漠。
“是,”秘书只敢悄悄瞅一眼这对夫妻,便带着不解和疑问的神色离开办处室,轻轻的把门带上。
杨凯茵的眼底已然抹上一层湿热,她缓缓的抽回手,先开口问道:“我一直在带给你困扰?”光是这样想,她就拼命想责备自己,她忽略了他的感受。
“凯茵……”
“我不应该……一直没有发现才对。要不然……你不会跟我分居……”他明明不想见到她,不敢坦白赶她回去,却得编一个谎言不让她感到难过。
她想起过去一起生活的日子,问嗥的温柔和体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耻。这些日子,她一直就只想到自己。
“根本不是你的错,不许你自责。”那张满是愧疚的脸,狠狠的扯疼他的心。他紧紧的握拳,克制一股强烈想碰触她的欲望。“凯茵……”
他该说什么安慰她?还得一再说太爱她了,才得拼命的远离她吗?他们己经分居了,他再说一些只会困扰彼此的、更像是在乞怜的话,真算是安慰?他并不想给自己弄到那么可悲的地步。
“嗥……我真的想做一个好妻子,我好努力,……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真的一定要懂它,才能做你的好妻子吗?”
她哭着说出内心不解的疑问和不满的痛楚,像被伤痛追赶般地跑出他的办公室。
问嗥怔住了。
※ ※ ※
连续好几天,炎宿云看不见杨凯茵脸上展露笑容,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事。自那天她红着眼眶从公司出来以后,她就一直恍恍惚惚,问她也不太回答。
到底那天发生什么事?是问嗥对她说了什么?
炎宿云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任何答案,而问嗥,听说这几天没到公司。
昨天,杨凯茵突然肯主动说话了,炎宿云本来很高兴,但她接下来问她的话,却不是一个开心的话题。
“宿云,一个人的生活,好不好过?”她轻声的询问。
炎宿云细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道:“你是问,我丈夫过世以后吗?”
杨凯茵点头.眼神很认真,没有半丝玩笑的意思。
炎宿云也只好问以认真的态度,“一开始是无法接受的。一场车祸,一瞬间夺走一条人命,但破坏的却是两个人共同拥有的美好前景,很残酷,打击很大,怨老天没长眼惰,恨这个世界,也曾经想死,但人的韧性还是很强的,不管是否能接受未来的日子都得一个人走,反正没死的人,好过歹过日子总得过。这一路慢慢走来,现在也习惯了。
“好过歹过都得过……习惯是吗?”她缓缓垂下眼睑。
炎宿云狐疑地看她一眼,“凯茵。怎么突然问这个?”
杨凯茵只是无言的摇摇头。
现在想想,炎宿云更加起疑,凯茵好像在想着什么、计划着什么?但愿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如果凯茵真有什么计划,一定不是什么好计划才会瞒着她:
而杨凯茵在想什么呢?
她想的是,不管是否能接受未来的日子,都得一个人走;宿云说得对,人的韧性很强,日子总过得下去.早晚会习惯的。
这些门子以来,她从炎宿云身上算是狭益良多。即使她说的许多“女权”、“自我”,曾经令她瞪大眼晴,惊惶又惊恐,也曾经使她对母亲给她的观念生成迷惘、质疑,甚至对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生存方式感到不安起来;但她所说的“自主”,却能够让她在可能不再有依靠时,不再害怕逃避,不再一味往死胡同里钻。
她的未来也许依然不好走,但起码不再是一片黑暗了,她已经渐渐开始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而她现在想把这些想法一一实现。
第一件事,就是不再成为问嗥的困扰。
杨凯茵深吸口气,说的往往比做的简单,她也知道,但是如果不做,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最起码,她不能再选择逃避了。
※ ※ ※
问嗥从秘书那儿接到消息,说是杨凯茵要见他。
这几日,虽然阳光普照,空气里却有一股森冷.冬天的脚步近了。
问嗥停妥车子,距离上次回到这里,已有一个多月,而他回来并没有事先通知。
炎宿云刚好不在,她出去买东西了杨凯茵则在玫瑰花房里,最近她几乎待在这儿,像是在做临别的巡礼,问嗥推开房门,温柔的阳光隔着一层透明玻璃洒落满室,不偏不倚的照着每一朵娇柔的玫瑰。
他看见她坐在那儿,手里拿着笔和报纸,铺着水蓝花色桌巾的小圆桌,摆着一瓶插了两朵绽放的玫瑰的花瓶,还有工作咖啡和点心。
仿佛感受他的到来,杨凯茵抬起头,沉静的目光接触到他深遂忧郁的眼。
“嗥,”她放下笔和报纸,站起来。
“你在找我?”问嗥凝望她。从那日她跑开他的办公室后,已经两个多星期没见面。他始终终担心着她,心悬着她,却不让自已再回来看她。
因此,几乎是一接到秘书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杨凯茵帮他倒了杯咖啡。“我们在这里谈好吗?”
问嗥点点头,从进来以后,他的目光还不曾离开她身上,总觉得……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他选张她对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来、端起咖啡。
杨凯茵也坐下来,凝视着他,“嗥,我已经想好了。”
问嗥脸上浮起疑惑,她想好什么?
杨凯茵的语气是平静的,平添了一份在她身上从来看不到的坚强,“我可以出去找工作,租房子,就像宿云一样。以后,我能够养活我自己.你不用再担心我了。”
问嗥心里的疑云愈重。眉头深锁,隐约有着不祥的兆端浮上来,他放下咖啡。
“凯茵,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杨凯茵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心里等勇气聚集多——些,才一口气说道:“问嗥,你可以放下我,我愿意和你离婚。”
问嗥僵住了。凯茵的意思是说,她要离婚。然后她会搬出这里,不再接受他的保护,她准备一个人自给自足。而这个,就是他——直无法和她离婚的原因,他不明白。凯茵怎么还是会这么说,她难道以为他会同意?
“凯茵,我说过,即使离婚我也不会放下你不管、起码在生活上我得照你,这栋房子也是你的,你不须到外面租房子”他连想都无法想像凯茵无家可归的处境,那会教他心疼万分。
杨凯茵摇瑶头,“我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我也照顾不起,离婚以后.我们算是陌生人对不对?你还继续照顾我的生活说不过去,不行的。我已经开始找工作,你不用为我烦恼。”
她轻柔的语气听似很坚强,但问嗥看得出来,她是拼命的在他而前故作冷静,她还是那个柔弱的凯茵。
“凯茵,你不明自外面的社会是怎么回事,那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不会同意的。”他的口气自然是完全没得商量。
“我虽然不明白,但宿云也是啊。人没有一开始就懂的事,总得要学、要做才会,我想……我可以的。”她绞扭着纤白的手指,问嗥正在打击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刨建的信心,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