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拍他,就像拍一只聪明的小狗:「唉,老爸要是有你的推理能力,就不会白生一场气了。妈妈没那个胆子,何况她身为一校之长,母仪天下,哪会做出丢脸又便宜他人之事。」
「气死亲生父亲是有罪的。」
她不以为然:「哦!那麽让我们由一家四口分裂为两家两口又算什麽?明明不是什麽天下大事,也不过是吵得太投入、太浑然忘我,居然就大印一盖,不小心离婚成立後才发现他们已不是夫妻,天下间还有比他们更儿戏的人吗?虽然有幸成为单亲小孩是时髦的事,但他们分开十六年的理由依然不能原谅。」
「我不知道你这麽敏感。」为兄的开始愧疚了。
罗蝶起要笑不笑地背对着他。老天,他还真好拐骗同情心,叁言两语就可以搞定,没成就感,唉!
季濯宇由背後搂住她:「原来为了这个你才急欲让他们结婚,设计的同时也算报了一口冤气。妹子,你做吧,为兄的支持你!」
「那麽你就站在一边看就好了,支不支时对我而言是没差的。」她拨开他手,远远看到母亲已抵达会场:「我过去了。你只管专心锁定你的女伴吧,别来吵我。」
见妹妹白色身影走远,季濯宇开始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棗自己是不是又给妹妹耍了?
嗯,这是个很须脑汁思考的问题。
而结论是管它的,先去盯住柯盈然那女孩儿才是正事。身为哥哥的,偶尔让妹妹耍一下是他心胸开阔,不必计较啦。
虽然妹妹叫他不要多事,但他怎麽能呢?必要时他也要参一脚才行,有好玩的事怎麽能撇下他?
迈开脚步,尾随妹妹身後,他想好好欣赏过程,片段也不会错过;既然外公有交代,他当然要看看有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谁叫他是人家的哥哥呢!?
* * *
今晚的美丽校长罗澄昀小姐兼女士,是由优华的理事长张立风所护送而来,而恭候在车门旁的,有刘荣升与几位仰慕她的男老师们。
平日上司下属阶级分明,只有在今天,不会有阶级问题,舞会中只有男女之分,没有上下之别;想追美丽校长者,只能趁今晚表白。
第一批烟火因大家长抵达而鸣放。时间六点四十五分整。
罗蝶起走近母亲,来不及开口,便被母亲先开口抱怨:「你爸今天发什麽神经?下午四点打电话叫我检点一些,他什麽意思?」声音小得只让女儿听见。
她挽住母亲,礼貌地向站立四周的男士们点头,才低语:「他神经的行为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你们几天前不就正式闹翻了?」
「他还以为他可以管我咧,我」罗澄昀突然住了嘴,眼光转为迷蒙地盯住女儿穿在身上的衣服。久久,才以有些鼻音的腔调又道:「旧东西了,你还穿出来做什麽?」
「合身呀!可见我的身材与你十七岁时一模一样。」她轻笑,一手拉了下裙。
那是当年她十七岁时的嫁服,没有钱买更好的了,她还记得这件小礼服花去了季鸿范打工半年的薪水,明明私奔後金钱更该省着点用,但他当时仍是买了这件奢侈品,只说一生一次的婚礼,不能让她委屈,硬是买下来,害他们有几个月的时间吃馒头佐白开水度日。直到双方家长找到他们,暗中接济他们,否则那时她肚子中的孩子怕是不能平安生出来的。
「我以为这件丢了。」她低语。伸手小心地抚弄,过气的样式因复古风的兴起又成了时尚,只是雪白的颜色已泛了些黄,一如他们不复存在的婚姻。「我曾在神面前承诺爱他一辈子。」
「你是呀。」罗蝶起依入母亲怀中。
「他就是爱惹我生气。」看了看四周的男士都避开了後,罗澄昀才出口抱怨。
「澄昀,你敢穿...」听到儿子通风报信说前妻已来到,他立即冲出礼堂找着了她们,看也不看,先开火再说,但来不及说更多,就发现前妻兼现任情人的罗澄昀女士并没有穿什麽曝露的衣服,事实上她一身端装,包得扎实,除了头颈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了,连双手部套上长手套;十二月天,她还能有什麽清凉打扮?而令他结舌的,却是女儿身上那套小礼服,回忆同时也氤氲了他双眼。他看到的,是十八年前穿上这套衣服,含羞带怯成为他妻子的女孩。
第一阶段战略完成。罗蝶起悄悄退开,往礼堂内走去,留下空间给好不容易能够和平共处的父母们,相信这一回不会太快以吵架结尾吧?
看着手表,近七点了,她暗示守门的人员关上大门,大致上所有人全进去了,就留下外边让他们两人相处吧。她得去主持开场仪式了,相信母亲早忘了那回事了。
「妹子,这样就结束了?」
一入门。季濯宇扶住妹妹手肘,不怎麽相信地问着。
罗蝶起勾住他住内走:「如果你有心要帮忙,跳完第一支舞,请密切注意他们的行动,如果他们没有由後门进来,也请你千万要引他们进来。」据她推测,大门锁住後,那对前夫妇若想做更深的交谈必然不会在外边受冷风吹,推不开大门,只好往後面进来,并且会躲在後台好一会。那时便是她施展手段的时候了。
季濯宇刚才已仔细勘察完地形,若有所悟地问着:「为什麽後台要放一盏投射灯?那边不会有人去吧?」
她笑:「有备而无患呀。你又怎能肯定最佳配对不会在那里呢?」
季濯宇差点要跳起来:「妹子,这样不妥吧!?如果到时他们有什麽不合宜的举止,那麽……」他指着礼堂台上大片电视墙,几乎结巴不成言。他已明白妹妹在打什麽主意了。
罗蝶起只是笑,舞台上已有人唤她,她拍拍兄长的手,转身住那边走去。心中庆幸自己的哥哥还算聪明。否则她真要歉疚自己抢了太多脑细胞过来,让哥哥变笨了呢!
季濯宇猜的没错,礼堂的控制中心今晚采自动化,四面八方的摄影机会摄入不同角度的影像在电视墙上忠实地播放,而探照灯会引导摄影机播放某一方,电脑操控下万无一失。而罗蝶起身上有一只遥控按钮,当她按下时,所有摄影机全会停止摄影,播放出来的画面只会是隐在後台上方、投射灯旁的摄影机所拍到的画面。为了这个特别的设计,当然要使苦心有所回报,得摄到最精采的画面才不枉她暗自策画了这麽久。
就让他那双父母玩一次绯闻游戏吧!如果这次还不能使她的父母进礼堂安分成夫妻,她就不姓罗!不过……如果父母又成夫妻,那她根本也不能再姓罗了。
副校长姚进文走近她,肥肥的脸努力扳出笑的弧度:「罗同学,令堂呢?还没来吗?七点了怎麽还没出现?优华高中的人等很久了。」
她笑着回应:「我来代表她吧,我想校长有事耽搁了。」
「那麽……那麽,还是我来代表吧,你毕竟只是学生而已。」副校长表面笑着,其实眼中充满不以为然。他是副校长,唯一有资格代表校长的人,却让一名学生抢去风头,在学校也就算了,但有别的学校在,他的脸可丢不起。
罗蝶起淡淡一笑,不怎麽介意:「有何不可?我陪副校长一同上去吧!」
「跟在我後头吧。」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副校长忘形地指挥着。即使是校长的女儿也要敬他这个师长吧?他得意极了。
罗蝶起只是怜悯地看着身前那个一辈子躬身哈腰的男人。他出不了头并非罗家死占首位不退让的原因,而是这人的性格不堪,才能泛泛,连表面功夫也做不好,只有一辈子庸碌的分,今晚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呢!真难得了。
一个人没有王者之风,即使走在前头迈着八爷步,看起来仍然像个开路的小卒子。一上台,全体学生欢呼的对象只有一个罗蝶起。
「会长好!」轰声如雷,欢乐气氛燃烧开来。
「各位同学,安静!安静!」死抓麦克风的副校长面色潮红:「有外校的人在,你们安分一点!」
嘘声四起,鼓噪声与开汽水声充斥。
展中向来可以充分表达民意,老派权威自许人物,活该要吃瘪。事实上「副校长」对他们而言像是虚构的人物,只在每天朝会晃一下的影子而已,没有人会注意;此刻上台来,甚至有人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呢!
这算是学生自治的後遗症吗?但吃香的师长们也大有人在,火爆校长都能受人景仰爱戴,可见是他自己不努力了,恕不得人。
场面有点失控,没有麦克风的罗蝶起仅仅举起一只手,便让会场安静下来。然後罗蝶起拍手,下边立即掌声齐响,拍出有节奏的「爱的鼓励」。
控场失败的副校长只好挂不住老脸,面含哀怨地将麦克风递给罗蝶起,不过交接之前仍是死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