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业上,钟适除了是“华康集团”里永远有能力而无实权的特助之外,谁也不会料到他尚能在令人喘不过气的成山公事中,游刃有余的经营起自己真正有兴趣的事业。
也幸好他十五年前在英国贵族学校求学时,认识了汤森.艾普克,一个身分特殊的混血儿。其父是阿拉伯大公国中某一小柄的贵族,而其母则是英国人。
阿拉伯世界中,不仅护己排外,更是依照自己的规范去治理一切,全然不若其他国家依附着白人定的规则去遵循,尤其以自大的美国人马首是瞻。任何一个女子嫁入阿拉伯世界中,依然永远无法入籍为阿拉伯人,顶多给予永久居留权罢了!所享的福利也是有所保留的。但其子女倒不致于受太多不平等待遇,混血儿的汤森虽是棕发白肤,但依然被视为阿拉伯人,之所以他们组成的石油公司得以顺利的进入阿拉伯世界中探戡开采,而不受太多刁难。
在五年前再度联络上之后,他们一直以这种方式做公事上的沟通,有时汤森会来香港——约莫一年六次,渡假兼讨论公司营运,再不然也就是钟适前往各国出差时,事先约定会面地点。居然五年来都维系良好,也在二年前公司开始有利润呈现,这是挺不可思议的合作方式。
如果钟适有更充裕的时间去经营,那么他们共组的石油公司不会以“牛步”(生性急躁的汤森形容词)的方式成长,直到近年来才见一点点红。
可是他没有时间。钟重阳是个多疑又严苛的上司,他防着有能力的人,又想同时榨光其百分之百的能力贡献在他的事业王国中。如果他认定钟适可以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而不累倒。那他就会彻底把十六个小时的工作量压在钟适身上;更别说同时要他负责许多公司的业务成长责任了。
还能分出时间扎实建立自己的事业,实属不易。尤其成功的瞒住钟重阳那只老狐狸,应也要算上钟适的成就之一。
如果他有野心,也不是用在贪图他人财物之上。
这一点,钟重阳是不会懂的。毕竟他老人家一生所图的,就是不属于他名下的财富,又那会相信有人一旦位高权重之后,却无所求呢?
直到与汤森讨论完公事,已是香港的早晨六点半了。由他这方窗口看出去,大潭湾的水泽正迎向朝阳的灿亮,汤成一波又一波的潋滟波光。他关上电脑,上双眸,倍感疲累的精神与身躯并不能教他沉入睡眠中。
拜钟老爷所赐,他养成了少许睡眠的习性,不过在香港这个快节奏的城市,若是有太充裕的睡眠未免显得浪费。
“钟适?”门框被敲了两下,传来方笙略带睡意的声音。她站在书房门口,等待他的邀请,并不莽撞的闯入他人办公处而以为理所当然。即使书房的门没有关,但她仍是有所自律。
他起身看她。
“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十点左右再陪你去笔架山的别墅拿回衣物。我会替你买好机票。”他走到门口,克制自己必须与她有所距离,不能再失控的碰她——而这几乎耗尽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她脸色微变,钟适仍是决意丢她回台湾。当成两人之间什么也不曾有过吗?
如果她会顺着他的心,那么她大可不必来了,只要她活着的一天,他休想娶她以外的女人。看来钟适还不明白一个女人的固执,可以坚定到什么地步,老实说,她有点气他了。
“你可以送我回笔架山,与那群色狼公子们为伍,但你没资格命令我回台湾。对不起,你的权利只有把我丢出你的公寓而已。”漫不经心的转身而去,打算换上她的礼服,回何公子的别墅后再从长计议。显然她大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以为重拾旧情便可以让他决定不去牺牲他的爱情,不去与没感情的千金小姐成亲。但钟适这人比她所能理解的更加有容忍性,甚至伟大到容忍把自己的一生交付在毫无幸福可言的婚姻中。
或者对他而言,爱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思中的她因被钟适攫住而打断了思绪。她看着自己被抓牢的左腕,再看向他阴郁的眼眸。
他沉声道:“你故意气我是吗?如果你以为——”
她打断他:“对不起,我不会作太自以为是的“以为”。我更不会因为昨夜拖你上床就认为你会突然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毕竟与你上床的女人不止我一个,我可不敢因此而大作白日梦。”
如果她是存心气他,那她该死的成功了!钟适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禁不起撩拨,似乎只要她来上几句尖刻的话,他便会在瞬间成为全世界最暴躁的人。
老天!她怎么办到的?
他钟适可是香港商界公认的冷静魔鬼呀!
此刻他却连掩饰怒气的能力也没有!
“方笙!我警告你,你最好乖乖回台湾去!”他咬牙。
“不要。”她很干脆的丢给他一句拒绝。说真的,要在他这种撒旦面孔下故作镇静,可不是简单的事哩。要不是算准了他不会伤害她,她早就抱头鼠窜了!瞧他的俊脸铁青成什么样子!
他被她的任性惊得差点忘了呼吸!然后又被涌上的怒火烧得七窍生烟!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任性而为,就算是企图操控他一生的钟重阳也深谙笑脸相迎的道理,不宜以高压手段逼迫他就范,否则只会弄巧成拙。更别说其他人了!而这个小丫头居然……居然无视于他的怒气,直接挑。
要不是他太生气的话,他一定会为她的勇气拍手叫好!丙然是标准的初生之犊,是吃定他对她没辙吗?
丢她回台湾的方法至少有一百种,但都会令她哭……
懊死!她究竟要什么?他身上没有她要的东西,“我要你爱我,我不要你娶别人。”
方笙由他眼中读到了问号,缓缓低喃。
他放开她,躲开她的注视,“我不要你。”他回答得残忍。“如果我必须和每一个与我有肌肤之亲的女人相爱,排队等候的女人大概会由香港岛排到九龙去。我没有仙女棒去实现你的梦想。”
她移动身躯到他视线范围。
“你不要爱情?”不理会他话意中刻意的伤害。她只要从他身上探知更多有利于自己可掌握的讯息。
“我不要。”他冷淡的回应。
“你不要我?”她又问。
他低头看她的美颜,不掩情欲波涌。
“我要。但决不容许女人以身体当索爱的筹码。”
她微笑。
“原来我用错了方式,在你眼中成了企图用身体来勒索爱情的女子之一。真是老套,难怪惹你厌恶,我会改进。”不问了。她这回坚决的走回客房,换衣服去也。
钟适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隔了一扇门,虽知门没锁,而他们早已同床共枕过,但他仍不会大刺剌的直冲了进去,觑看佳人更衣。
“方笙,你不会与那些公子哥儿住一起吧?”他坚持要得到允诺。即使他们不算“有什么”。他仍不会眼巴巴看纤弱闺秀入狼坑,给一票色狼有机可乘。除非他死。
“我会住饭店。”她回道。
“你不是说房间都被订光了?”
“那就要运用阁下的人脉了。听说你与“丽晶酒店”的总经理是大学同学,可以代我租一间贵宾房吗?”
她怎么知道的?钟适盯着白色门板皱眉。是钟迅说的吧?
“好,我替你安排。”
转身去打电话时,他心中暗自叹息。这样划下句点,应该算是好结果了吧?
此刻他并不能肯定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许多许多年以前,他的“需求”已被搁置在最不重要的角落。常是他去完成别人的需求,而非自己的想望。突然间要自问“要”与“不要”,已是太困难的事了。
他是个不必有需求的男人,从他被人收养那一刻起已然注定。
***钟适是个行事很低调的人。除了他在商场上别有一股狠劲之外。私底下,他不太与人有来住,也从不麻烦他人为他做事。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人脉因而有所阻碍,许多认得他的人,只要稍有交情,都会十分欣赏他这个人;只是难以深交在于钟适独来独往,莫测高深的性情。
事实上,一旦他有请托于他人,都会令受托者受宠若惊。
所以,即使九七年的回归大限已近,各大饭店皆已被预订一空的情况下,方笙仍是住进了九龙岛上一流的丽晶酒店之内。
如果说香港岛本身属于行政与经济中心,以及观光休闲胜地的话,那么九龙岛便是流行、豪华、热闹的消费天堂。
只有九平方公里的九龙半岛,以弥敦道为中心,充满了各种奢华的消费场所,热闹非凡,是香港第一大购物街。每年到了购物节或换季期,会涌入大量亚洲各国的消费者前来抢购物美价廉的折扣品,更加显得这小小的东方之珠气势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