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不为这种事忧心,何其困难?
“叶同学,要一起去吃饭吗?”几位女同学走过来问着。
她含笑摇头:
“我有事。不好意思。”
“那个每天开车来载你的就是你老公呀?”其中一名向来多舌的女同学忍不住又想挖消息。
“不是的,那是我先生的朋友。”
“那你先生为什么不自己来接你呢?”
“他忙。”她保持着笑,微一点头:“我先走了,下午见。”
走出中文系大楼,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
不久传来烦躁夹怒的吼声:
“谁啦!”
她吓了一跳,喘了口气才道:
“小刘?”
“呀!大嫂,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大吼声在转瞬间化为猫哼,一连串地懊恼赔罪。
那头的声音很杂乱,一会后便清静了,看来是小刘走到没人的地方。
“大嫂,对不起,我……我……哦,对了,我正在和其它人吵架啦!”
叶蔚湘为他的解释感到不明白,太慌乱了。不过她没放在心上,说:
“没关系。小刘,你现在有空吗””
“大嫂,你要回家呀?我记得你下午有两节课吧?”
“是,但我人不大舒服,想去黄大夫那边一趟。”她忍不住又抚向胃,头也隐隐抽痛,强烈的杨光更令她晕眩。
“什么?!大嫂你不舒服?好,好,我五分钟后到,你等我!”那头匆忙地挂掉电话。
她收起手机,往校门口走去。小刘今天似乎很紧张,为什么?
※ ※ ※
“小刘,你做什么?”姜飞接住正打算往办公室冲的小刘,不让他进去打扰黄大夫处理老大的伤口。
“我跟老大说一下,我要出去。”
“你要出去就去呀,干嘛对老大说?”姜飞几乎想踹他一脚小刘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我也要找黄大夫啦!”
“你也受伤啦?!”守在一边的阿杰口气不佳。都什么时候了,还闹!等会叫人把他扁得清醒一点。
“反正你们不懂啦!我找老大有事啦!”
偏偏两位门神都不让路。
“吵什么?小刘吗?”办公室内传来耿雄谦的叫声,口气也不佳得很。
“老大,我有急事要说。”
“最好是重要的事!”口气更冷。
小刘急虎虎地冲口道:
“是大嫂啦!”
门唰地一声打开,露出耿雄谦不复冷静的脸以及缝了一半的伤口,上头还淌着血沾满胸膛。而其它两名门神也神色讶然,为“大嫂”两字而吓得不能成言;他们有大嫂吗?
黄大夫追在身后哀叫:
“喂!我还没缝好啦!回来!”
“怎么了?”耿雄谦抓起小刘的衣领问着。
“大嫂不舒服,要我载她去找黄大夫,可是黄大夫人在这里,我——我……”
他该把人载去哪里呢?
“你在这边等。”耿雄谦指示黄大夫,扯过衣架上的榇衫与外套:“我去载她。”
小刘连忙跟上去:
“我去开车。”
姜飞也追了上去:
“老大,极天帮的人有可能再卷土重来,你现在使力不得,我跟你一同走。”
“别让他右手使力啊!”黄大夫吩咐着。
“老大,我——”阿杰也不甘被丢下。
“住嘴!你留着。”耿雄谦吼了声,人早已离开赌场。
阿杰张口结舌,满心的不甘不愿,只得任黄大夫拍拍他肩头安慰了。他也想看老大的女人呀!
哼!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就他见过,每一个帮派老大身边养的女人不外是美丽、波霸、风骚得半死,搞不好满口脏话,脾气火爆咧!不看也罢,反正等一下也看得到。这死小刘,居然从来没提过老大有女人的事,让他还多事地替他到处评选女人,想介绍给老大享用哩。啧!
“黄大夫,你也知道我们老大有马子呀?”
黄大夫斯文的脸透着不悦。他最讨厌别人说话粗鲁了,什么马子不马子的!真难听,尤其套用在那个天仙般的女子身上。
“我与你们老大认识,就是因为他抱着妻子在半夜来看病,拿枪抵着我这驻院医生的头,威胁我治好他妻子的病;我当他妻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也不过是胃炎,他竟说我要是让她死掉了,就轰掉我的头。啧!那小子——往后我就成为你们这些浑小子的家庭医生了。”真是误入歧途,不堪回首。
阿杰不满意了:
“老大太不够意思,居然没让兄弟们知道他有老婆——是老婆还是姘头?”他小心确认,惹来黄大夫白眼。
“人家去法院公证过了。”
“跟了他两年多,居然都不说!大姊头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我们又不会笑她丑。”
“去!别叫她‘大姊头’,如果你见到她还能封她大姊头的名号,我就服了你。也别怪你们老大,你们现在敌人那么多,不让他的妻子露面反而安全许多。谁舍得那样的女孩受伤害呢?”黄大夫叹了口气。美丽女子已有丈夫,是多么令天下男人心痛的事呀!
阿杰好奇不已:
“黄大夫,我们大嫂长得怎样?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来过赌场?”
黄大夫摇摇头,不理会他的追问,径自整理起自己的工具,等会还要替他们夫妻俩看病呢!
※ ※ ※
“蔚湘!”低沉且激动的嗓音在不远处唤着。
叶蔚湘抚着心口,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望向那名由跑车中走出来的……故人——
陆湛!
查了四、五天,在夜巿那边瞎找,看过每一张女子面孔,却不曾再找到她的身影,终于在不死心之下,他尝试往各大专院校去找;他相信蔚湘不会放弃学习,她应该会升学,即使希望如此微渺,但他仍是着手去找。他向来幸运,在找到第二所院校时,就看到她的名字与她简略的资料呈现在计算机终端机前——
叶薜湘,女,二十岁,已婚,A大中文系一年二班……
那时他便肯定是她了,非是她不可。飞车前来A大,不料马上见着了她,美丽依然的她正站在校门口。
“陆湛……”她轻喘地叫出他的名字。再见到他,接续着过往的记忆,像是隔了一个轮回也似……她从未想过会再见到他呀……
他站定在她身前,仔仔细细地看她,核对着相同以及不同的地方,翻涌不已的情愫由灼热的眼眸中射出。这个令他魂萦梦牵、始终放不下心的女子啊。终于又教他见到了!然而,深种的感情永远不会转成淡薄的友情。
她好美,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比三年前更美——头发长到腰,眉睫间有着愤见的轻郁,却也有着以往不曾见过的满足。二十岁的少女风韵添了许多成熟女子的味道,看得出来她过得不差;那小子没有虐待她。
叶蔚湘也在看他。那个以往总是令她害怕的男孩,如今沉稳更多,亦少了当年的傲气冲天。他一向好看,随着年岁增长,英俊的容貌更是吸引人,经过他们身边的女同学都忍不住偷看他。
也许是分开久了、也许是看惯了耿雄谦凶恶面孔,她居然不再怕他了,沉重的压力亦不曾因他出现而压上肩。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我来找你。”
她吓退了一步:
“我……对不起,我不会回家,我嫁人了。”
他急道:
“不,别担心,你家人知道你平安以及已嫁人之后,就没再找你了,而且我三年前已前往英国念书了,今天来这里并不是要带你回家,你别怕我。”
她松了口气,但任性地与人私奔,一直是她良心上难安的重罪。不能回家、不敢回家,她只能一辈子自责。
“你为什么找我?”她问。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他对我很好。”她真诚地说着。
他双手插入口袋中,怕自己忍不住想碰触她的念头。
“你没给自己退路,如果过得不好就槽了,幸而你眼光好,哪家伙还有这一点可取。”
“谢谢。”
她依然少言,还是这种少言向来只对他?
陆湛自嘲地笑了。他还在妄想什么呢?她过得好,不正是他所愿吗?然而,心中却也希望她过得不好,那么他便能……带走她!
他依然自私呵,居然想这种龌龊事。
“那家伙走入黑道了吧?”
“欸。”
“混蛋!”他忍不住咒了声。
“他没让我出过事。”
“他敢!”陆湛脸色缓不下来。
她轻声说着:
“对不起,陆湛。我辜负了你,除了对家人的歉疚外,我欠你最多,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你对我更体贴的人了。”她知道陆湛可以为她做尽任何事,甚至日夜陪她,不让她感到孤单。
“但你爱他,不爱我。”他苍凉地笑着。
一辆疾驶而来的银灰轿车停在他们面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首先出来的就是气势汹汹的耿雄谦,而他甚至没发现妻子的身边站了个男人。
“蔚湘,你哪里不舒服:你干嘛站在太阳下?不会找个荫凉的地方等我吗?”
他吼得很大声。
“姓耿的,你还是没改掉吼人的习惯。”夹着警告的拳头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