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你不可以!他受伤了!”叶蔚湘大惊失色,忙要阻止。
但耿雄谦抓她到一边:
“乖乖的,别动。早晚都得和他打上一架,不敢看就闭上眼,不然回家去也可以。”他指着公园后方他们所住的华厦。
“雄谦,我不要你们打架。”她快哭了。
“即使我输了,他也不能得到你。”他轻吻她一下,将左手的绷带拿掉;至于左肩未愈的枪伤——反正也拆线了,即使又裂开也没关系。
他对她的轻吻惹怒了陆湛,他冲过来怒叫:
“不许碰她!”
狠猛的一拳打得耿雄谦唇角带血,但生性的快速反应让陆湛也立即得到一拳。
陆湛学的是正统武道,但耿雄谦靠的是实战所磨出来的打架应对,每一次出拳皆快、狠、准,绝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也没有好看的花招。
“那是我要说的话,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碰她。”耿雄谦又挥过去一拳。
打斗的情况一时难分胜负,耿雄谦身上有伤,然而陆湛并未因此而专攻他的伤处;他下手不留情,但绝不趁人之危,也不会因他有伤而放过他。
为什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渣反而得到蔚湘的心?这人甚至是不修边幅的,但……蔚湘爱他、蔚湘只为他流泪……
而他——什么也不是!
他什么都有,却什么也不是!
一记抬脚将耿雄谦踹撞到围墙上,将他原有的伤口撞出血迹。陆湛又冲了过去,来不及出拳,胃部便传来剧疼,倒在地面上狠狠瞪着他。
耿雄谦踉跄地走了几步,陆湛也站了起来,相同的鼻青脸肿,也相同地欲置对方于死地今天势必得有一个人倒下!
两人同时又抡起拳头,即将往对方身上招呼去叶蔚湘再也忍不住跑到他们之间:
“不要再打了!够了!我不要看到你们打架!”
“蔚湘,走开!”耿雄谦拉住她手;没有人敢在他打架时介入,连她也不行!
“不许对她大小声!”陆湛将她格开,迎面打中耿雄谦的脸。
两人又陷入混战中——
生平不懂得什么叫愤怒,可是此刻心中汹涌翻腾的委屈与怒意大抵与愤怒相去不远了!她不要看他们打架了,她决定回家。
将书包抱在身前,她准备穿过大马路往公园那边走去——
不受欢迎的泪水溢满了颊,她一边拭,一边走,不愿回头看那两个莫名其妙互门的男人。男人为什么都要这样?放她蠢蠢地站在一边担心,比那些电视肥皂剧的剧情更可笑!
低头哭泣的她没有察觉到一辆货柜车正迎着她的面驶过来,她正走在马路的中间而不自觉,尖锐的喇叭声喧嚣不已地示警——
“蔚湘,快走开!”
打斗中的两个男人同时住手,惊恐地大吼,身下也没有停,没命地冲了过去。
而她甚至还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在一阵晕眩中,两具男体一前一后扑上她,滚落到马路边的草地上,直滚了好几圈才止住身形。
抱住她的是耿雄谦,而陆湛则是由身后搂住她与耿雄谦;她安然无恙,他们则伤痕累累,全身充满擦伤与碎石草屑。
她哽咽着:
“对不起……”
陆湛悄悄松了手,但没有人发现,了然与绝望彻底袭上他心头。
即使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的意识仍是向着耿雄谦,不是他。蔚湘真真确确不再是他的人儿了。
那家伙……正紧搂着他心爱的女人,手指抖得剧烈,几乎瞒不住他在害怕的事实。他也爱着蔚湘,与他相同深爱着同一位美丽女子。在这一点上,算那小子有点可取,有一点点配得上她了……但他呢?
低头看着自己亦是颤抖的双手,他只能抹上面孔,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与绝望,蹒跚直起身躯,独自先走回家。
他心爱的人儿,如今已不再是他的洋娃娃了,自是不能再由着他自命天神地支使她生活与喜乐。他早已没了资格,不退场,又如何?
蔚湘永远不会爱他。
永——远——都——不——会!
啐出嘴巴内的血丝,却见地面上有血、有水……
下雨了吗?为什么他脸上尽是湿意?
一滴一滴又一滴,直到他拔足狂奔了起来,破碎的水珠飘散在凄凄北风中,终于咆哮出他的伤痛。
她已不再是他的!
蔚湘——
※ ※ ※
回到耿雄谦的小套房,为他的伤囗上药,才发现他肩膀上的伤囗不寻常。
叶蔚湘盯着被穿透的肩膀,屏息地问:
“这是什么?”
“枪伤。”他没有隐瞒。
她柳眉深锁,却只能沉默以对。他讨厌唠叨,更厌恶事后无济于事的怨言,即使他重视的她,也不能仗恃这一点而妄自踰越;何况她向来少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忧心的感受留给自己独尝便可。
“你该回去了。”他并不想留她太久,以免她对家人无法交代。要不是折服在她泪水下,他根本不会允许她陪他回家。
“我帮你包好伤就会走。”
他抬头看天花板,乏善可陈的小屋内,是他仅有的一切,简直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比起那个陆湛,他确实贫乏得可悲。那家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并且日后必会独自创造出更多财富,也难怪傲成那样,认为除了他之外,没人配得起蔚湘。
眼前现下,他什么也提供——那家伙说的该死的对了,而这也令他深思。
脑中翻转过数回,其实早已有定论。今日前去找她,就是为了告知他即将北上的事,却被一场打斗打断了他原本的目的。
由于他打垮了巨锣帮,令其它道上的人注意到他,有人要吸收他入组织,有人想试他身手,更有人想要他好看。他并不想涉入中部的派系太多,因为这里永远不会是他的舞台,而且,他更不会是任何人的手下。
依附帮派发迹,只须五年就可以成为一个大哥,倘若自己赤手空拳打天下,如果没有死在斗殴中,大约也要三十年后才有一片天——这是两年前孟观涛给他的评估,但孟观涛的笑容奇诡,似乎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惹得他去推翻这个见解。
不错,他不打算用三十年的血汗去建立王国。十年,只要十年他就要成为王者,但十年间的种种事迹,并不适合她来参与,至少现在不行;他预算五年后可以给她基本的安定生活。
柔软的小手轻抚他脸上的伤处,正在涂抹着药,生怕令他感到疼痛似的,一点力道也不敢用。
他伸手盖住她手背,一同在脸上滑动。
“蔚湘,你要等我。”
她看着他,等他说明。
“你还太小,必须升学;我则必须达到某一种程度,可以保护你之时,才能一同生活,绝不会让你跟着我涉险,因为你过不来那种生活,我也不允许。你等我,到时我会向全世界的人宣告你是我的人。”
她点头。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她反对的余地,只要他不会丢开她,她全同意。
“我会等你。”反正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不必天天腻在一起,然而感情却深刻如一。
何况他还有半年才毕业,之后会有怎样的变迁她不敢轻易去臆想,只能满足于他们还有半年单纯的日子可以过。也许他毕业后便马上投入黑道之中与人打打杀杀,但她依然只能鸵鸟地不让自己想太多,因为她承受不起。
日后的生活也许不尽然是悲观的,不是吗?再过个几年,当他过腻了拼杀缠斗的日子,更长大一些,面对了现实社会,他也许会逐渐回头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不会一心跑黑道,想当那种世界中的人。
人总会长大的,不是吗?当他们都完成学业,成熟得足以独立时,就可以携手共度一生这是她的幻想,平凡而扎实的生活,每一天都有他的怀抱与笑脸。她不会左右他的行事方式,却无法制止自己往美好的一面去期待。
耿雄谦倏地搂紧她,低喃不已:
“你一定要等我!”
“我会的,我会等你。”她柔柔地一再响应。
他闭上眼,不愿告知更多,包括他即将北上、不告而别,以及未来的数年内彻底地断去音讯!
他承担不起弱点曝光的后果,他绝不会让对手有机会拿他心爱的女人威胁他。
因此他只能不告而别,完全由她生命中撤离。
她会等他!而且——更会恨他!这个苦果他从现在开始承担。
五年!如果他没死,就可以拥她入怀。倘若这是老天愿意给他唯一善待的话!
第六章
与陆湛的疏远,终于令父母开始有了微辞,并且成了她不可饶恕的罪状。
哪有看不出来的呢,虽然每天依然殷懃地接送上下学,但亲昵热络的姿态已不复见,陆湛更不再动不动上叶家谈天说地,维持在一定距离之外,有礼且客气。
一定是蔚湘不好。叶继儒下意识便这么认定,而他生平最痛恨得了人好处却不懂回报的人,对女儿的训话一向严苛,近日来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