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你在玩恋爱游戏呀?找秋水去,你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居然玩起扮家家酒来了?我六岁以後就不玩了,想不到你这麽大了,还爱玩这个!」她企图拉开他松垮垮放着却圈得牢固的手臂。
「你叫什麽名字?」
临波还来不及答腔,身後便传来一声惊呼。
「秋水呀!哦,好帅的男朋友,明年可以结婚了吧?你妈知道了会开心死的!」一个妇人从隔壁间出来放垃圾,见到他们立即热络地攀谈,没当她是乖巧的临波。
「王妈妈早。」她依然甩不开他的手,只好佯装无事。
「早。你今天起得真早,平常都是临波在买早点的,怎麽今天换你了?哦——恋爱的力量哦!你妈还真猜对了,我看不出明年你一定会结婚的,後年就会让她抱孙子喽!少年耶,加油!秋水是个很乖的女孩子哦。」
临波无奈地撇撇嘴,也不打算解释了。
「谢谢大孀。」目送走了妇人,康硕贼兮兮地笑看她,宣布道:「会先嫁人的人是你——江临波小姐。」
「也许……」她笑得甜蜜:「但,新郎不是你。」
他大笑出声,发动机车,掳她侧坐上来时,他道:「我喜欢任何具有刺激的挑战;抱紧我,否则不出叁秒你就会飞出去!」
「我的裙子……」她轻捶他的肩。
他回头瞄了她一眼,心中肯定地想:她绝对是一只小野猫!他顺手从前方的小置物箱中抽出夹克,横绑在她腰上,再将她双手抓至他身前环住他的腰,不容她稍有抗拒,然後迅速地启动机车呼啸驶去。
随着速度的飙升,迎面而来的风打得人双颊生痛。临波将脸蛋埋在他肩後,只露出一双大眼着迷地看着四周景物与自己擦身而过。这个男孩像土匪一样恶霸,将自己幻想成被掳的公主并不为过,她想。
其实她也不是非常抗拒这样的举动。只是没坐过这种机车,有点胆怯,否则此刻也不会任由他抓她上来,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早知道该将嗓门一扯,呼叫得整条街的人都拿棍子出来打色狼才是,要不是她觉得这个名叫「康硕」的雄性动物挺有趣,值得研究一番的话,她才懒得理他哩!
以前与外校联谊时,「悠罗」一定是找「K中」、「华中」那些书呆子。那些明星高中的男子愣头楞脑地闷死人,却又自视过高地对其他升学率不怎麽样的学校大加歧视,实在短视得连说话都令人感到乏味!害她每次前去参加联谊,都得靠坚强的意志力,勉强克制住想睡觉的冲动。这年纪的男生都是这些样的,不是书呆子,就像昨天那个急着长大的小胖男,没啥看头……倒是这个康硕有些不太一样。他能成为众人心悦臣服的领袖人物,显示出他必然有某种强势特色存在;再者,一个性格这麽恶霸的人,也应该有强烈的自信心与远大目标,否则不会形於外地展现出那种毫无来由的霸气,这种气质於学生群中实在非常、非常地罕见。
庸碌於升学之中,前途茫茫然地令人失措,不愿升学的人也会茫然於就业之中。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人展现出百分之百的自信心,也实在够奇特了,就不知道这位康硕先生凭恃的是什麽?有些人靠打架称王,有些人以学业成绩笑傲江湖,有些人以完美的社交手腕令人臣服;那麽,他呢?
他看来是挺粗壮的,但没有那种好战的凶狠,否则那道浓眉不会那麽平顺;好战嗜血的人,眉毛会长得乱七八糟,眉端甚至是倒竖的,而且眼白会比较多。这些面相学上的说法是集五千年智慧的老祖宗们研究出来的,捡着点儿相信总不会有错的;况且读私立「南风高中」的人,恐怕难有以成绩傲人的;至於社交手腕……唔,他倒是有很多人跟随左右,但他看起来不像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嗯,颇值得她研究、研究。
* * *
不知何时,他们已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来到了市郊外半山腰上新辟成的野生动物园,他一个紧急煞车,机车已停在动物园门口。
「你来探望你的亲戚吗?」临波指着宣传看板上的猩猩问他,双眼眨呀眨的,好不天真无邪。
康硕笑着解开她腰间的夹克让她穿上。她的皮肤白晰晶莹,几乎看不到毛细孔,全身清凉无汗,这是唯一不同於秋水的地方;秋水也是挺白晰的,但常常汗满全身。给她套上薄夹克是怕她晒伤,九月的太阳凶猛依旧,他直觉不该让她有任何晒黑的肌肤。
「走吧!我们约会。」他牵着她的手,往售票口走去。
临波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心想:这家伙可真方便呀!她以为「约会」这名词是情侣专用的。
「我以为这情况称作『绑架』更适合。」她与他对论用辞问题,小手轻轻挣扎了下,发现他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只好由他了;也许他就是因为充满了善於照顾人的「母性」光辉,才罩得住那一票疯狂崇拜他的学弟、妹们。这点倒是可以解释得透为何有这麽多女子心仪於他了;如果他总是轻易地去握女孩子的手,那随便一个女孩都会幻想出浪漫的情境,这可不是什麽好现象。奇怪?他怎麽还没有被女孩子们投注的热情给淹没呢?
直到他抓了撮她的发丝拂过她的鼻头时,临波才回过神来;发现他正半弯着腰看她,两人的面孔近得可以接收到对方的鼻息。
「走了,还发呆。」康硕轻声催促。
「为什麽是动物园?我还以为会有更富创意的安排。」她有些失望。
「例如?」他好笑地扬眉,始终没放过一秒可以打量她面孔的机会。
「吃饭、看电影、逛街都太老套;你有那麽一辆拉风的机车,我以为你会带我去非法的飙车地方见识一下。能飙到一百八十的感觉很「大四x」吧?」她以分解法说出人家常强调女孩子不宜说的字眼;没法子,它是淑女嘛!
康硕眉头皱了一下:「女孩子要懂得开发优雅的形容词。」
「够优雅了,迂腐先生,我至少没有像秋水直接说『爽』。喂!你们学校什麽时候改了管教方式?竟比我们更严格了!瞧你,老古板到这个程度。」临波说话还不忘酸他。
他这才想到他还不知道她念的高中,可以肯定是省立的,临波的慧黠是秋水比不上的。
「你什麽学校的?」
「悠罗女中。」
「优等生。」他语气有些怪怪地。
她含笑地瞄他:「是的,优等生。」
「那你可真是纾尊降贵了。」他拉住她的手始终没放开,直接拉她进动物园。
江临波晃着他的手,对他的兴趣比对那票动物更浓厚。「喂!康硕,你要追我吗?」
「谁说的?」他露出了白牙,俯视她的神态是气人的睥睨。
她点头,故作明白:「你不追求一个女孩子时就可以约会、拉手了,那麽当你有心仪的目标时,是不是就直接往宾馆冲去?高生已有「能力」办事了吗?」
这席问话露骨得教康硕差点儿被口水呛死:更无法再若无其事地看那些蟒蛇、大象的,他乾脆拉她到冰淇淋店坐定。
叫来两杯果汁,他很慎重地间她:「你都是这麽直言无讳地说出你心中的疑问吗?我还以为你本性含蓄文静。」这一刻,他突然非常不希望有别的男人曾接受过她这种吓人的询问。
「你比较异类,完全不符合我从书上研究出来的任何一种类型男人,所以我才问你!我从来不问人的,书中自有满足我好奇心的各种答案。」这只是原因之一,至於之二嘛……她觉得他这人给她一种亲切感,好像对他直言无讳地陈述她心中所想的事是很自然的,以往的她是不会这麽做。
「我是异类?你没有被人追过是不是?居然称我异类?」
在他认为,这个外表看来乖得出奇的江临波小姐才是绝对的「异类」,竟严重地吸引住他,搅乱了他十八年来平静无扰的心湖!
「请注意,我们是女校,我也没有『断袖』的嗜好:如果读幼稚园的时候可以算,当我五岁时,就有叁十个男生登记为我的男朋友,十个要当我丈夫,怎样?够风光了吧!」她拉回刚才她一直好奇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发情』过?」
「江大小姐,请不要将动物专用语套用在我身上。」他可以肯定她一直在逗他,不怕死的丫头,他简直想捏死她了。
「好吧!老实回答我,你当真想报昨天被我放鸽子之仇,而绑架我出来玩一天吗?」她间。
奇异地,康硕原本懊恼的神色一拂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莫测高深、邪邪又坏坏的嘴脸。
他向她倾近了些,从她骗人的纯真无邪大眼中,读到了一抹羞怯,以及更多的无畏……似乎笃定他不敢对她下毒手似的;於是他慢慢地开口:「我想与你订一份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