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波接收到了秋水投给他的讯息,回她嫣然一笑,拉着她出门去了。关上门後,两人还听得到康硕在门板後再叁嘱咐不要太晚回来。
姊妹俩步入电梯中,秋水咋舌地问:「他阁下所谓的「太晚」是指几点?」
「不能超过两小时。」临波不甚在意地玩弄一头波浪卷的秀发。
秋水只让秀发长及披肩,她们姊妹至此,终於在外貌上有些分别了。由於康硕乐於替娇妻整理秀发,临波才愿意留长,否则太长的秀发她也觉得是累赘;但秋水不行,她经常汗水淋漓得天天洗头,哪来的间暇时间再去理一头长发?何况她还没找到喜欢替妻子宝贝秀发的老公,就算找到了,她也不见得会要。
「可怜的临波,嫁给了他,你得失去多少自由?」也幸好临波向来少欲少求、文静秀气。要是换成自己,可爱不了那种致命的霸气。
什麽锅配什麽盖,真是一分不差的!
「我有我快乐的方式。」临波浅浅一笑,别有深意地注视她:「白老师依然英俊出色吧?学校中有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人?」
秋水往後跳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後的镜子,惊诧临波怎麽会知道?
「什……什麽呀?你在说什麽?」她有些心虚。
临波笑得无邪,眼神却诡异得令人发毛。
「我在说什麽?不知道是谁在抽屉中放着白悠远先生近年来任教各地的调察资料呢!秋水,我们是什麽关系?虽然不曾心有灵犀,好歹也自娘胎着床後便相看到现在,你心中想什麽,我多少料得到的。」
「你不可以跟爸妈说我来台中当老师是为了报仇!我发誓,我不会做出什麽伤天害理的事。」秋水连忙再叁保证。
她达一只老鼠也不敢杀死,那麽她所谓的「出一口气」其实也不过是在口头上讨回一些便宜而已,哪敢真对白悠远有什麽不轨的企图。
原来这个傻妹妹依然深信五年来的牵念是为了吞不下那口气。拜托!依秋水这种即使生气也不会超过叁分钟的豁达个性而言,哪有可能气一个人那麽多年的?临波再次肯定外表前卫的江秋水妹妹是超级晚熟型的丫头,不然就是善於自欺;就不知那位白先生是否也相同的迟钝了!如果很不幸地,这两人都是罕见的少根筋,那麽这一场「师生恋」恐怕会自二十世纪末谈到二十一世纪初都还谈不出个所以然来。真是令人忧心啊!有空得暗示父亲大人下台中来搅和一下,否则等他们上了年纪再去当人家的岳父、岳母可就风光不起来了。
「临波,你不可以对爸妈多舌,知道吗?」秋水再度叫。
「我都快出国了,哪来的时间呀?倒是你,该交男朋友给爸妈看一看了。」
说到这个,秋水有些疑惑地问:「临波,康学长是否会觉得你漂亮?」
「当然,否则他哪来康佑那麽漂亮的儿子?」
「拜托,康佑连头上的一根头发都是他父亲的翻版,才没你的分呢!你的外貌比较有机会复制在女儿身上。」
临波想了想,也对!康佑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点像她,身材、性格都遗传自他父亲那边,承袭了个十成十,真是遗憾!
「好吧!当年康硕就是被我的美貌迷得神魂俱失,也不必儿子来证明。如今他依然迷恋我到无法对其他女人有感觉,你可以相信我们的面孔是有本事吃定丈夫一辈子的。如果将来丈夫开始想偷腥,我们要爬墙也很方便,不必倒贴都会有人来追。」
「可是,为什麽男人只想与我做朋友呢?」秋水无法理解。
从高中时代开始,秋水就混在男人堆中优游自在。每个人都承认她可爱、开朗又漂亮;但,为什麽从来没有人想要来追求她呢?上了大学之後,她理所当然成为中文系的「系花」,开始时是有几位男子表现出追求兴趣,可是那风光的黄金时期在半个月後就结束了。她老毛病不改地跟人家称兄道弟了起来,还热心地牵了好几条红线,把中文系里一干清秀佳人在四年内全部推销出去,怎麽反倒是她没人追?真是奇怪!这疑问她放在心中已好久了,因为上了台大的临波,众多的追求者只差没踩破她们外文系的大门。
太可恶了!同样一张脸,待遇却差那麽多,什麽意思嘛?她江秋水的人缘好到四海之内皆有知己的地步,更别说那些酒肉朋友了,简直比她每个月吃的白米饭还多;但是,想追她的男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害她在毕业典礼当天结算下来,乱没面子一把的!
临波当然知道那 中滋味,如果死追不放的并非自己中意的,人岂不是徒惹情债而已?她好心地安慰秋水:「倒不如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感谢你的前生并没有欠下太多风流帐,让你在今生远离了爱恨纠葛。只遇一人,只爱一人,这种乾净的感情,美丽得多了。」
「唉呀!我不是在抱怨,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我这次来「青华」任教,四位新来的女老师中,其他叁位已有男老师在密切注意了,唯独我这一位依然没有动静。每个人都对我恨好,可是就没有那种男追女的感觉。临波,照这样下去,我这辈子大概会「乾净」到进庙里去当尼姑了。」秋水挽着临波走出电梯,寻到康硕那辆白色的喜美叁门跑车,顺利上路後才又道:「教教我秘诀如何?我一定要想法子让别人来追我一下。」
「随便张叁、李四、王二麻子来追都可以?不如先找个称头的目标来设计,得先有对象才好办事。秋水,你心中有人选吗?」
秋水摇摇头,由於眼睛密切地注意着路况,根本没发觉她那天性「单纯」的姊姊两眼正闪烁着阴谋的光芒。只道:「我才下台中十天而已,朋友全在台北,一时之间找不到人来设计,要我随便抓个陌生人,那倒不如先杀了我,太丢脸了!」
「如果,找一个你最讨厌的人呢?」
「难喽!我最讨厌的人是老爸公司里的那个老妖姬。那女人七年前就天天祈祷咱们家出状况,好趁机当下届女主人,你不会要我去找那女人谈一场同性恋爱吧?当然同性恋并不可耻,但是要我面对那一张涂了十几层「烤漆」的马脸,即使向来不晕车的我,也会当场呕吐身亡。」看来,江秋水行走「江湖」二十叁年,只结善缘,千结仇怨,顶多与看不顺眼的人划清楚河汉界互不侵犯罢了,并没有真正厌恶的人。
「那——白悠远呢?那个你目前最恨得咬牙切齿的人?」
「他?拜托,他是我的老师耶!何况他女朋友早有一大票了,你有创意一点儿好不好?敢情是黄脸婆当太久,连带脑筋也生 不管用了。」
车子抵达超市後,秋水俐落地将车子弯进一格停车位後,这才有空丢给临波一个鬼脸。
两人走下车,临波依然不死心地动用攻心术,对秋水循循善诱:「秋水,你想想,要向白老师讨回公道总要有方法的,是不是?既然你不会使泼辣手段,又做不来大奸大恶的事,那你的仇要报到西元哪一年?眼前只能拿他做实验了。如果成功,交上了他後,你再甩了他,心中也没什麽愧疚感;如果不能,学个经验也好。否则你被他骂那句「不学无术」的仇乾脆作罢,行李打包一下跟我们回台北吧!」
秋水看着她,脑中开始朝这方面的可行性来想,会被临波一席话挑拨实在也是因为气不过白悠远在此处大大吃香之馀,又常抓机会取笑她,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但是,恋爱要怎麽谈呢?她心中浮现出无数问号的同时,也撩起一股莫名的激汤,不知打何处来?
「可是我不会勾引男人呀!」她还在犹豫。
「谁要你去勾引了?但有些事项得注意倒是真的:」临波深知攻心战术成功,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出国在即,康硕要以赛车告别台湾,那麽她也要为自已找个方式对台湾 say 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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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硕参加了为期五天的「林道车赛」,一批车队循着路径由埔里方向出发,穿梭在前往合欢山的路线上,其艰辛程度正是挑战者的最爱;不过也因为太辛苦了,再加上时间又长,所以康硕坚持不让爱妻跟随。临波没有异议,因为她有她玩的方法。倒是康硕取得冠军後便立即赶了回来,分了奖金後也不理庆功宴,什麽冠军表扬会嘛,他向来不参加那些锦上添花的事。
原本以为会得到爱妻热情的亲吻搂抱,不料却只有遭儿子口水洗脸的礼遇。他那爱妻正锁在房中对她妹子面授机宜,几已到了欲罢不能之势,使得康硕那「现代妒夫」本色再次充分得到发挥。在洗去一身泥尘後,他扛着儿子坐上肩,右手搂爱妻,左手担行李,匆匆道了声「再见」後,便消失在大门外,速度快得连秋水想说声「一路顺风」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