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快地,一道红影在千钧一发间承接下这一掌,并且软若棉絮地飘落在地下。叶盼融飞身而起,毫不迟疑地攻向猝不及防的楚狂人,让他再度跌落数丈外;但她没有白煦的善良,秉持除恶务尽的性情,除非确定他死亡,否则她不会停。
白煦担心地看向爱徒,但也放不下抓住他衣袖的赵紫姬。
“赵姑娘!你……这是何苦?白某无以为报!”他探查她脉络,发现筋脉俱断,已是出气多、人气少,回天乏术了,令他愧疚难当。
赵紫姬摇头,倒入他怀中:“我……一直想与你……共死……但不可能……那么,我至少可以为你死。我……对你下毒……是因为解药是我的血……那么,你的体内……永永远远会有我的一部分存在……不必愧疚……我很高兴,你今生不可能忘掉我……”突然,她使劲勾下他颈项,并且咬破自己的舌。在强吻上他唇,汲取他的温暖时,不断地挹注口中的血水强迫他吞服下。
白煦不敢使力,也无法抗拒,因为她的体温急速变冷……变冷……手劲也愈来愈松……直至无力垂下……
她微笑了,任血水流下……
“我多希望我是她呀……”
她闭上眼,安详有如沉睡,在他怀中吐尽最后的一口气,一缕芳魂悠悠离恨天了……
“谢谢你!”他低喃,虔诚地希望她一路好走。
“白公子!你快看!他——”玉婉儿尖叫着:“他要拖着她跳崖!”
白煦心魂俱震,匆匆放下赵紫姬,飞身过去,忍住胸口气血翻涌,绝望地想抓住被楚狂人不顾一切抓下去的叶盼融,却只撕到一片衣角。
“盼融!”他欲下去,却被南宫卓死命抱住。
“白公子,你身体承受不住!而且这山崖是内削地形,一旦下去,绝对回不来。”
“快找绳子!”白煦大叫。
而这边,身受重伤的楚狂人双手死抓住叶盼融的左手,狂笑:“你注定是我的!陪我死!”
叶盼融望向他掏出一只小竹篓,立即知道那是什么;他不要她有存活的机会,放出赤链蛇要彻底结束两人的性命。她没有机会挣脱了,但她右手还有剑!
她绝然叫道:“生不同衾,死不同穴,魂亦不相随!”在赤链忱上她手背的同时,挥手砍落,提足一股真气,御剑劈入山壁中,顿住自己坠势。下方只闻楚狂人尖啸地狂吼,不置信地抓着她断落的左手掌坠入深谷,只有不甘心的悲吼回响在山谷间,久久不绝……
终曲
那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已经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呢?望着摊在案上厚厚的一册武林志,玉婉儿凝望了良久,忍不住地抚向自己鬓边的灰白发丝。
三十年来,她撰写的武林志由先遭受世人轻鄙不屑,转而成为纪录野史的权威代表。江湖人们万分敬重的“神笔”,如今已是三十年了吗?
她笔下的英雄豪杰全详实地记载着。每每令她回味再三、流连不去,一段落、一章回,又是多少人事起落,以新汰旧?时光不饶人,岁月催人老哪……
“姥姥!姥姥!那你最最喜爱的是哪一位大英雄、大侠客呀?”俏丽的小孙女睁着圆圆大眼,不愿被冷落,着急地问着。
最最喜爱的吗?
“哦!乖囡,姥姥最最喜爱的,是个大侠女哦!”
“世上也有‘女’大侠呀?”小女孩惊奇地大叫。
“是呀!真正的女侠,无与伦比的一位女侠,以及一名真正的浊世佳公子……他们哪!是最天造地设的一对了……”她悠叹低吟。
两只飞舞的蝴蝶随风飞了进来,直让小女孩开心得又叫又跳;见着蝴蝶又飞了出去,小女孩哪有耐心再听故事,抓着老奶奶的手叫:“蝴蝶!姥姥!快,咱们抓蝴蝶!”
“乖囡,小心点,别跌倒了——”
声音渐渐远去,而风,仍静静吹着;吹开了武林志的书皮,也吹开了里头的章页……
风停时,书页停驻在“冰叶传奇”;上头,则记载着一篇属于真正“女侠”的片断事迹淳化二年三月初十冰叶之师父白煦第二天在山谷峭壁上寻找到未落谷涧,但左手掌已断的冰叶。幸而抢救得宜,冰叶未在这一役中亡故。
自此一役之后,白煦与冰叶的情分,正式往男女之间的爱情推展而去。
然则,江湖人总爱找名目去给自己光明正大侵犯别人的借口。许多欲出名的宵小之辈,以“师徒逆伦,天理不容”为名,不断地对他们俩寻仇。那些人之所以能幸存一命,应当感谢白煦长伴冰叶身侧,消弭了诸多血腥。
有人夸口白氏夫妇的隐遁,是因为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愧对世人。可悲无知众人,竟不明白此乃白煦天性宽厚善良、冰叶不胜其扰,人不愿在所爱之人面前伤人所致。
江湖人只知道冰叶已彻底退出江湖;但依可靠消息传来得知。近来北方六省,出现了一对奇异的夫妇。丈夫悬壶济世,医术深厚;妻子铲奸锄恶,无畏强权。男的俊雅温柔,女的冷艳如冰,想必是白氏夫妇无误。
宋有一则女侠传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作一词记之梅声初闻,明珠玉露点绛唇。
寒霜冬韵,独掏一束春。
娉婷傲立,天冷云袖稀。
誓不移,梦犹相思,生死永相随。
“冰叶传奇”笔者记:白煦与叶盼融是一对懂爱的人,也爱得浓冽彻底,从不疑有它。
已难区分他们哪些是亲情、哪些是友情、哪些是爱情。在十数年的施与受之间,他们只是不断地互相爱着,绝非可以用世俗的方式来区分恩情的多寡与类别。
如少女、如挚友、如夫妻,永不灭绝地互相爱着……
身为一公正的执笔人,实不该添入太多个人的好恶,然而他们浓重的爱令人佩羡。他们一路扶持过来的历程令人钦服,尤其在决定互属终生前的折磨,连上天也不舍他们分离作结。
虽说淳化年间之后,笔者无缘再见此二人;但笔者相信,也衷心希望,冰叶不会再是“冰叶”。
有了温暖的依偎,点化了她寒霜冷意,“冰冷”将只会是她的外貌,而非性情。
而这种霜化为火的过程,无非是一种甚为精采的“擒情”。
轻怜蜜爱、荡气回肠的结局,它就叫点绛唇。
《全书完》
跋
完稿之后以这种方式落下句点,一时之间心境彷佛随之而老了;似乎有点残缺,又似乎这样就好。书中这对情侣无须大多的打扰(否则当心一把银剑向你挥来),所以,这样就好了。
很“冷”的一部作品是不?身为作者的我,对于结尾的安排,其实十足令自己低落,因为我也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想安排他们浓情蜜意的生活,毕竟,这是我一直藏私的作品。我不怀疑此刻一定会有人想K我,因为如果连我都猜想探书中人隐私,那别人更不必说了。流着口水左翻右翻,直观到封底才彻底失望地得到一个“没啦”的答案。
是的,没啦!结束了,散场了!
掏出心爱的故事,我比你们更伤心(呜……我的心肝宝贝,回转哦!)但你们其实应该庆幸结局并非我早期所预定的悲剧,不写悲剧是我给朋友们绝不跳票的承诺(至于跳票过的,咱们就别提了吧!)至于故事一跳就给它跳三十年,无非是要确立他们这对奇异的组合成了一则传奇。在读友间,它也许平凡,过目即忘;但在书中的世界,他们被纪录了下来,永远不会被遗忘,永远被流传着。
写这种故事太伤神(其实也伤心),元气大伤之下,原谅我目前正处于语无伦次中。
如果你们想哭,请离书远一点,千万别让鼻涕沾到书。
如果你们想骂,也请离书远一点,当心口水乱喷。
如果你们想笑,呃……请先用耳温枪量一下自已体温是否正常。
很累了,凌晨四点的现在,容我失陪瘫死在床大作春秋梦。别吵我,我要去勾引白煦,嘘……别偷偷告诉叶盼融哦!拜,下回见!
席绢写于神智不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