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爱人在对别个女人展露笑容,她却不能理直气壮的大吼叫人滚开。黑青了大半的俏脸开始浮现杀意。
“你好,我叫林婉萱,我现在知道冠群的好容貌是遗传自谁了。”林婉萱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并且伸出友好的手。她是暗指冠群不是儒风的种吗?磨牙中的女人努力挤出声音:“谢谢。”
“解语,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新工作不顺利?”贺儒风轻托起她下巴,将她面孔转向自己,关心的问着。
“我不好,非常不好。”她扁嘴,可怜兮兮的说着。
“怎么个不好呢?告诉我好吗?”他声音更温柔。以前解语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总是这么向他诉苦的。
“我头痛、胃痛,全身痛。”全部来自心痛。忘了场合,也忘了情敌正坐在一边,她现在需要一个拥抱,不由分说的投入贺儒风怀中,再也不肯动了。
她心情不好时总是说她全身痛,记忆的门扉一扇扇打开,他经拍着她背脊。忍不住陷入回忆,再也拔不回现实。
他是解语唯一没发过脾气的人。不知为何,解话可以对全天下的人迁怒,就是无法对他发火,有火无处发之下,她就全身不舒服,一点儿也没变的毛病。
“等过了直来直往的热火情焰,其它的温存全都显得索然无味了,不是吗?”林婉宣扬了扬眉,觉得空间偌大,却已无她容身之处。早点走人才是识实务之举。
“婉萱,抱歉了。我——”贺儒风轻叫着。
“我大概明白你要说什么了。”她笑。瞥到他怀中的女子又以火眼偷瞪她,她笑得更开怀,几乎是出于坏心的道:“没关系的,我的床位永远为你空着,还有,给你的钥匙别丢掉了,拜,这顿让你请,我回去上班了。”
“她是什么意思?”不待林婉萱走出大门,花解语屏息的问着。
这人不会是在告诉她他已与那女人有什么不清不白了吧?
“没什么的。开玩笑而已。”他低头轻拨着她的长发,距离很近,气息交融,任由他恣意的揉抚她一头如云秀发。他们分开了多年,心灵可以再次相融成一个圆吗?
“我跟你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也共有一个女儿,所以我不是干涉你,而是认为自己有义务给你一些忠告,那个,那个小姐不适合当冠群的后母啦。”努力压榨脑袋瓜子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大声说话的立场来否决那个林什么小姐的存在。
“好朋友”会坐在他膝上,贴在他怀中以占有的姿态否决别个女人吗?
贺儒风凝望着她紧张的神色、美丽逼人的面孔,平静的心湖再次掀着巨涛。
“我同意,如果冠群会有后母,一定先得到你的点头,可以吗?”
“好呀,好呀。”点头如捂蒜,一颗泛出墨汁的黑心正狂笑着绝不让任何女人沾染她的男人。
也许她再也不能得到他,但若能以“好朋友”的身分长伴他左右,占有他一段时日,那也就够了。
不当他的妻子没关系,但她要拥抱,要亲吻,要在自己最寂寞时得到一点慰藉。
至少……让她自私一段时间,过后,当她的伤心不再那么多,空虚不再那么深,也许她会让他去寻找幸福,而自己呢?
不知道有哪一家尼姑庵肯收留一名火爆女当弟子?
第七章
如果花解语的心思可以细腻一点,那她就会发现贺儒风对待她的方式有了明确的不同。
以前,是朋友,是离婚多年的前夫妇,他有礼温文,连她的手也不碰上一下。
但当他决心再为他们的将来努力时,顺着她大剌剌的举止,他也不再避开她习惯性偎来的肢体接触。
她的住处里,将一间客房打理成书房兼工作室,花解语天生不是细致的人,所以她易怒易喜,恩怨情仇不会放在心中兹兹念念(虽然她永远不会忘记对不起她的人),胸臆放不了太多事,尤其此刻她的目标只有贺儒风,哪里还有精神去兼顾其它有的没有的。
她让赵玲接来了一些翻译的工作,顺理成章的把贺儒风纳入提供人力资源的“下线”之一,只为了增加更多见面的机会。他太忙了,在日校上课,也在夜校兼课,想偷得他好不容易空出来的闲暇简直要绞尽她的脑汁去思索合理的借口。
贺儒风有一些留学回来的学生正待业中,不怕翻译工作没人可接手,而他负责任的天性更不忘在交件前检阅润稿,使得花解语交出去的文稿大受好评。文句通畅、优美,又全然不失原著风味。因此这类工作愈来愈多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今日,上完夜校的课,贺儒风捧来列印得工整美观的翻译稿,七、八本放在她桌上。
“要不要翻看检查一下?”他问着。
花解语含怨的确他一眼。
“你明知道我连拼全二十六个字母都有问题。”起身往赵玲的办公桌那边又抱来四本待翻译的文稿,并且拿出了一个信封。“诺,这四本下星期三要给出版社,还有,开了八张支票,上面有贴纸条标明哪本稿的所得。”
他收放在公事包中,问道:“冠群呢?没那么早睡吧?”
她挑眉。
“儒云下午打电话来说耍接她放学,送到你家住一夜,你爸妈很想她。”说来丢脸,女儿与贺家熟得快烂掉了,而她两个多月来却仍是没胆上门面对贺家二老,“哦?儒云倒是没有联络我这件事。解语,你该去走一走了吧?”他拉她坐在长沙发上问着。
花解语立即顾左右而言它:“哎呀,瞧瞧我,怎么可以忘了你的钱。你一直都不肯收,累计到今天已经好几万了,我……”忙要起身拿钱,却被他一手拉住。
他知道她有心结。从交往到离婚,解语对他的父母一直怀有莫名的敬畏,如同他的父母不知该怎么与她相处一般。她以前曾说自己是掉入天鹅湖的土番鸭,所以他无力改变她的自卑之下,选择搬出家中,自过两人世界。
但这种心态若是任它持续下去,他所努力的成果,便与八年前无二致,只能遁入相同的轨道中去苦恼,或者再次步向分手一途。这不是他要的,她不再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了,他不能一味的压抑自己纵容她,因为当年这么做的后果不是幸福而是失败。代表不宜再走这条路。
无论如何,他希望解语真正成为贺家人。
他从公事包中抽出他的存折与印章,对她道:“这里面有我所有的薪资存款,每个月都会汇进薪水到这个本子中,你可以把那笔润稿费存进来。”
“好的,存好之后我会还你。”她呆呆的接过。突然想起多年前那段短暂的婚姻里,他也是把所有的钱交给她管。
“你就留着。”
“啊?”
“明天回家吃个便饭吧。”他欣赏着她圆瞠大眼的表情,她一直没什么变化,这七、八年来。见过她对其他人发火时的威力,不免一直奇怪着她在自己面前为何总像个傻大姊。
他这句话似乎不像是询问句而是结论?她眉峰拢了起来,非常不习惯对他质疑,但那也是因为以前他总是以她的意见为依归,所以她小心求证:“儒风,你决定了?就明天?”
“嗯,你应该没事吧?”他温文依旧的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明天去呢?”
“那我会很失望。”他以专注的眼神牢捉住她开始不安、游移的眸子:“当然如果你仍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愿意去吗?”
花解语全身的反骨在叫嚣示警,但不争气的小嘴仍然吐出:“好的,我去。”
呜……搞什么,明明她抵死不想去的。但她见不得他伤心,即使是装出来的也一样。
第二天的大半时光。花解语都处在自我唾弃的低气压中。
好啦!晚上要去拜见前公婆,总要带个见面礼什么的,丢下赵玲一个人留守工作室,她在大街上晃了大半天,抓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恰当的东西来取悦那两位老人家。
如果他们是普通欧巴桑,送个金链、手镯什么的也挺好打发,但他们不是。他们是“有气质”、“有书香味”的教授级人物,送那些庸俗物品岂不显得自己层次依然低下?
烦咧!买不到有气质的衣服,买不到有气质的礼物,真想打电话告诉儒风她反悔了。可是她有预感,八年前他或许会凡事顺着她,现在并不了。这令她很是沮丧。在她这么深爱他时,他却不再是相同的态度。
唉……自作孽,真是不可活。
“嗨!我可以坐下来吗?”一身白衣蓝裙的林婉萱立于她桌前问着。
花解语一看到她,两三下吸完果汁,就要走人。
“位置给你。”她讨厌这种有气质有学历的女人。
“怕我吗?”柔声问着,唇边的笑好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