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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钟涔女士问来的,她还打量了我好久。”

  我打开门让他进去,一边道:“很正常,因为她把你当成陈世美看待了,算她修养好,没有拿扫帚打你。”

  “她是没有,但一个小女孩做了。大概就是那位以前被你整得很惨的小妹妹,看来她可是一点也不讨厌你。”他苦笑。

  “不会吧!钟玉藜很讨厌我的。”

  一一将食物放入冰箱,我拿了两瓶饮料坐在他身边,习惯的窝在他身边。

  他搂紧了我一下,才伸手揉乱我半长不短的发。

  “你有心事?肯对我说吗?”虽然不太可能,但我总要略尽一下朋友的义务嘛。

  “我不懂女人的心”他道。

  “你说过了。”我指出。

  他笑,忍不住啄了下我鼻尖。

  “我不懂女人心,但也不容许太多的猜测来烦躁我的生活。如果所谓的爱情是必须一再一再猜心,应付层出不穷的状况与无止境的解释,那我会放弃。”

  喝!有那么严重吗?我坐直身子,盯着他一向平和的面孔——还好呀,没有青面撩牙。

  “这位大哥--你这是陷入爱河的表态吗?”我极小心的问着。

  “菲凡,与你相处是很轻松的事。因为我们互相了解得透彻,你也不会藏心事。”他叹息:“但这样比是不公平的。也许正是我过分在意,所以无法全然包容。当成妹妹可以包容,当成情人却处处挑剔。是我的错,总希望下班之后,过着最恬适平和的生活,以调和上班时紧绷的身心。”

  “你这是努力未果的感言吗?”我问着。据我对这位难兄难弟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只会在一边无病呻吟的人,而是会努力改变现况、力转乾坤的人。莫非他中意的那名女子果真难缠?

  “我想症结在我们的婚姻上头,以及我与你之间的感情。”他淡道:“我们的情谊永远不可能为了什么事而一刀两断。但恋爱中的女人无法理解--也可能她从未体会过,所以不相信。”

  “能有女人可以让你跷班来花莲,也真是丰功伟业了。要我上新竹鸡婆一下吗?”虽然我不太想,但好兄弟有困难,我走一趟也是应该。我忽尔想到:“还是我马上签章下堂?”

  “这也是我要来告诉你的重点之一。前日你母亲与我父母一同到新竹找我们,却发现与我住在一起的是另一名女人。”

  “哗!”

  我大呼,完全可以想像情况有多么壮烈。

  “然后呢?然后呢?”跪坐在沙发上,我急着听下文,好难得有这么刺激的画面可以想像。

  “还有什么然后?你母亲放声大哭,我母亲在一边安慰,我父亲在一边骂我,最后要求我找你回台北,做一个圆满的解决。”

  “那——你的心上人有什么反应?”

  “你以为与一个有妇之夫同居的女人该有什么反应?”他苦笑的反问。

  见鬼了,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说嘛!说嘛!”我扯着他袖子叫着。

  “我人来了。”他道。

  “她发飙了?”据我匆匆与她对望过一眼的印象,觉得她似乎不是那种容易失去理智的女人。

  “菲凡,她不会发飙,但会以冷战来折磨男人。而我的性子并不擅长软语哄骗女人,我看上她的独立理智,以为任何事都可经由讲理来评断是非曲宜。但男女之闲有时候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耙着发,可见这事仍深深困扰他。

  “可能是你没有给她充足的安全感吧。你一定没有让她明白我们之间的事,也没有实际的行动来给她安全感--对了,她有身孕了吗?”

  “你怎么猜到的?”他挑眉。

  我得意一笑:“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她,你怎么可能在与我有婚姻关系的情况下,与女人出双入对让我难看?”

  “你看来大而化之,有时却是犀利剔透得吓死人。”

  “别夸了,我只想知道你没让她彻底明白的主因。”

  “也许是下意识我在惩罚她的任性。如果今天她相中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男人,情况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她以为借取男人的精子完了就可以一柏两散,但她忘了男人的心理会有所变化,以及她本身在与男人有了肢体接触后,心境上会不会有所改变。虽然她曾强调观察了很久才挑我下手,但她又哪来的肯定我必然是婚姻不幸福的?只因为夫妻闲聚少离多吗?”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虽然眼中蕴含沉怒。

  对,他的想法也正是我初时对此位女性不以为然的原因。不过,陷入爱河的人一向眼茫目浊,可以原谅啦。至少目前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是吗?何况都有孩子了。

  “别太严格,上床这档子事,一个铜板敲不响,你也有责任的。”我说公道话。

  “是,但起步上是一大错误。”他不欣赏的叹着。

  “尤其当你变得太在意她之后,更无法释怀是吗?”我明白他语气下所包含的深意。

  “菲凡,我曾经希望能与你当一辈子夫妻的,因为与你生活在一起很舒适。”他叹息,眼中有着对我的依恋。

  我知道的。在我们二十九年的情谊中,其实是有机会让它孳生为爱情;只是我们并不想改变,因为能够在一起就好了,不管以什么方式维持。

  只是没想到,当其中一人的爱情来到时,乍觉要分开了,必须分开了,会是那么令人不舍。我已哀悼过了,但显然朱棣亚到现在才有深刻体会。

  “不要拿我与她比较,因为你会让两个女人同时陷入沮丧之中。而且既然我们来不及有进展,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把握现有的才重要。我不希望你有顾忌。”这男人一向为我打算惯了,所以不肯在我形单影只时提出分手。但这是不行的。

  “离婚吧,能遇到所爱不容易。”

  “除非你也找到,否则我不会与你离婚。”

  “天哪,你别来肥皂剧那一套。想想你快出世的小孩吧,以及你心爱的女人。”我推他,不敢相信这男人竟对我唱起文艺腔。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

  “她会是我未来的妻子,但不是现在,一如当她坚持与一个有妇之夫上床时,就该知道必须背负的十字架是什么。”

  我对他的冷酷咋舌!

  “大哥,都两情相悦了,你就不能表现出昏头的样子一下吗?”爱情不是会叫人凡事皆包容?

  “我有。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为她发狂。但在面对你时,我不由得会想起与她是以错误的方式起步。我改不了我性格中冷静理智的一面。在爱与不爱之外,我永远都无法忘怀这一点。再有,我放不下你。两家子中,你唯一还肯听的,大概只有我了。而我相信一旦离了婚,你是连我也不轻易联络了。”

  真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呀!说得一点也不差。当初我之所以会哀悼,就是因为一旦与他分手,我便再也不会与他分享我的所有快乐悲伤或恶作剧。依赖了二十九年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放手的。

  “你认为必须有一个男人出现,才会肯对我放心吗?我又不是箫素素那一类风一吹就跑的女人。”

  “相同的。你是一只自由的风筝,独立自主,自得其乐,无论飞得再高再远,你都不必担心迷失,因为线的另一端,永远有人等着让你依靠。这对你很重要。从小,你就是个恋物成癖的小孩,对“人”是看不出来,但对那些你明明用不着、却喜爱的物品,你光是每天看到了就很安心快乐。我二十九年来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一个不常用得着,却可以让你看到了就很心定的人。然后不能绑住你,给你全然的自由。我必须等到这样的男人出现。”

  我不由得怔住。在朱棣亚认真的眼神中,开始检视起自己不自觉散发出的讯息。

  是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不是云,而是风筝?

  那--谁能承接“线头主”这个角色?

  这是哪门子自由新女性呀我?

  ※※※“你怎么了?还好吗?”钟昂迟疑的问着我。

  “我——很——好——非常——好”有气无力的回应来自我口中。

  “要--不要进去屋内喝杯凉水?”他轻轻问着。

  我摇头。

  此刻,我俩所待着的地方,正是钟昂动物诊所的门外;我坐在小围墙的出入口处,而钟昂刚从外面工作回来,抱着由小货车内搬下的什物,却不得其门而入。

  “那——你总要让我过去吧?挪一下位置好吗?”他语气中添了几抹好笑。

  我动了动屁股,让他得以进去,整个人又懒洋洋的看向天空,一如快枯萎的花朵(或小草?)。

  不一会,忙完搬物工作的钟昂带来两瓶矿泉水,一瓶交在我手上。

  “还是比较习惯看到你活力四射的样子。”他笑。

  “说霸道吧,我听起来比较顺耳。”我知道我这个人做起事来向来强要人家顺服。吓得人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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