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宽怀奇怪地瞪我:
“你与情人吵架了?想游走他乡?”
“拜托!老兄,我不玩那一套。我想游学只因那是我下一阶段的目标。”老古板,以为爱情真的能令女人舍生忘死、一举一动都受爱情牵制。
“你不想与那个男人谈恋爱了?”
应宽怀一直知道我近三个月来有一个情人。也认为我正悠游爱河中,乐不思蜀。
我摇头:
“我知道交往是怎么一回事了,也知道性爱的感觉、爱情的表相,你认为我体验得还不够吗?”
“你一定没有爱上他,否则怎会说得没一点感情。”
我笑了笑,抬头看天空的风筝。
“某种程度上,我有爱他,可是那种感觉并不须要夸张到死去活来。谈情说爱其实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我没空拨出时间去沉醉其中,我有我的路要走。”
应宽怀用奇怪的眼光瞄我:
“你怎能用冷淡的口气去说你的男人?在肌肤相亲过后,你竟没有改变先前的想法。”
我想从我身上,他应该也可以看到我母亲的想法,我们母女的思想其实是雷同的。
“他是我的男人又如何?总会有那么一个男人出现,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我何必特别记忆他,对他产生热情?就像我母亲,生命中只有我父亲一个男人,但她从没爱上他,也不特别争宠,她几十年来一直在做她想做的事。你不正被她的气质吸引吗?她忙着生活,过自己的日子,所以没空去追求爱情。我从她身上证明了一件事——爱情并不是必要的东西。”
“那是因为没有人给她狂热的真爱!你父亲毁了她对男人的幻想,让她没机会去得到爱情!我——”
我打断他的吼叫。
“OK,OK,我耳朵好得很,请别大吼。”真是的,每次一提到母亲,他就蛮牛似的认为我父亲是大罪人,罪该万死。说不通的。很难去让他理解母亲就是没想要恋爱才卖断一生给我父亲;她只需要很多的钱去助她完成生命的种种梦想。
而我比较幸运,因为但凡一切需要用到钱的事情,母亲便大力支持我,使我玩得更随心所欲。
“快中午了,咱们去吃饭吧!别忘了你说要替我昼一幅画像的。”
“裸体的吗?”他装出大野狼的表情。
我大胆地回应:
“有何不可!”
“你别毁了我清白!让我在你母亲面前抬不起头。”反而是应小生不肯。
我勾住他手臂,叫道:
“我不相信你没画过裸女。”
“那些裸女都不是我心仪女人的女儿。”
“好纯情哦!”简直可以叫稀有动物。如果他再执迷不悟下去,我想他会清白干净到瞑目那一天。
与他一路斗嘴到饭馆,才要入门,远远有人叫住我!
“颖儿!”
好大的嗓门,好熟悉的声音。
不会吧?我终于给锺岷之那家伙逮住了?
才想着,那小子已冲到我面前,跑得很喘地直咳嗽。
“终于找到你了。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怎么都不回?”
笨蛋,因为我不想回。
“哎呀!我忘了。”
“你——算了!看在你今天穿得很正常的分上,我不计较了。”他转向应宽怀自我介绍:“我叫锺岷之。是颖儿的三哥。”
“应宽怀。”他伸手握着。
看来岷之对应宽怀的好感比较多。握完手,他向我身后招手:“慎哲,这边!我妹妹在这里。”
这两人是连体婴吗?怎么老在一起。
方慎哲走过来,与我一照面立即愣住了,许久之后才含蓄地笑着:
“我不知道岷之还有一个这么美丽秀致的妹妹。你好,我叫方慎哲,”
“慎哲,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就是你上回见过的那一个,就是任颖。”岷之多舌地说着。
我几乎没当场咬牙切齿起来。
方慎哲以奇异晶亮的眸光再度看向我:
“对不起,我记忆力不好,失语了。只是没料到任小姐没化妆时这么好看。”
我皮笑肉不笑地虚应着,很快往应宽怀身上靠去。
“没有啦,与什么伴在一起,就得依男伴的喜好去打扮。我编号一号的男朋友喜欢我化浓妆;而这个二号,喜欢我的清水脸,我向来从善如流。”
也亏得应宽怀反应好,与我默契十足,立即搂住我,给人情侣的假相。
“快中午了,我们一齐吃饭吧!”岷之少根筋地招呼着。
我与应宽怀交换了一个眼光,与他们一同进饭馆吃午饭。希望我的直觉出差错,为什么我觉得身后的方慎哲射向我的眼光有一点灼人呢?
***
听说楼公子近日来真正地陷入爱河了。
楼董事长把他中意的媳妇人选之一安插在十九楼,听说此人来头不小,是华侨子女,今年刚毕业,纯真美丽得让人怜惜,对人亲切,完全没有架子。便有人传闻我这只花瓶快要下台一鞠躬了。
我并不明白陷入爱河的男人会有什么行为,因为目前为止我身边的男人似乎没一个是正常恋爱的,楼逢棠近日来倒是常上十九楼,晚餐时光也不再与我共度,除了偶尔一同去接待客户之外,
我怀疑他这种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去陷入爱情;他毕竟太深沉了。清纯的女子美好之外,根本无法了解他的内心,与他起共鸣。
不过,既然我快下堂了,我得算一算拿多少遣散费才算合理;最近应宽怀替我找了不少留学与游学的资料,我相信我可以全身而退。
一个陷入爱河的男人还会去与别的女人上床吗?
我坐起身,点燃一根细雪茄,递给他。
与他已许久没有亲密行为了,他会邀我来,令我有点讶异。稍早还连忙向应宽怀告罪,本来他要带我去听留学讲座的。
拉下薄床单披住赤裸的身体,我站在落地窗前,由二十五楼的高处俯瞰台北市景。夜深了,不夜城的灯亮如白画,其实我一直讨厌这座喧哗太过、繁华太过的城市,但是宁静的乡村又令我觉得萧索。
毛毛小雨一直是台北市不可或缺的点缀,今年水分尤其多。我轻轻呵着气,在玻璃水雾中画圈圈。
“你,回去吧。”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我转身,看了他一晌:
“不留我?”
他笑,黑暗中只有一点香烟的红光:
“不,但我不会亏待你。”
我回他一笑,黑暗中他看不到我的讥嘲,只会以为我为钱而欣喜。
“坏男人,你要调我走,还是请我走路?”我抱起椅子上的衣服,走入浴间,没等他的答案。
直到我冲洗完毕。更衣出来。他站在浴室门口,一手搁在我身后的门框上,一手托着我下巴,裸着上身:那雄健的肌肉真是令人开始怀念了。改天我得叫应宽怀脱掉衣服给我看看,有没有比楼公子的身材可观。
他慵懒她笑道:
“不,你暂时不走,公司有一件大工程要谈,我要借用你的能力;没有人比你更能配合我。”
我伸出食指搓着他胸膛:
“不再有性关系?”
他没有马上点头,可见有点眷恋。但他决定与我划清界线,就必然不会再让自己有所沾染,女人的身体不只我才有。他也许正那么想,所以最后他点头。
“即使没有这一层关系,我也不会吝蔷。”
“我相信。”我越过他。拿起椅子上的皮包。我打开门:“再见。”然后走出他的公寓。
他只是点头。笑着,并且没有任何表情。
完了吗?这一次的大胆游戏?
历时三个月又十二天,是我让它提早结束,因为后来我学别的女人那样缠他,让他不得不与我划下界线。
走入电梯,小小的空间只有我一人。我看向电梯墙上嵌着的镜子,我看到松了一口气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再不落幕,惨的人会是我。别看楼公子从没留住过什么女人,一旦他发现我在他面前只是一个假面,后果就好玩了!他不会任人玩弄他,必然会要我付出代价。唉,这时我真的有点希望他是真正放浪到无药可救的男人,那么我不会愈玩愈提心吊胆;可是也正如父亲所说的。如果当真是那种男人,我还会陪他玩上一手吗?
不会的。玩起来没意思。
但有一双利眼的男人是可怕的。惹过这一个,下一回我会量力而为。
幸好幸好,我成功地从头演到尾。
相信剩下的那段时间,不会有任何问题产生了,了不起公司里会流传我被抛弃的消息,再有几个人来讥讽我而已,那没什么,我非常得心应手。来多少,接多少,一点也不须我烦恼。
***
要命!这是什么情况?
我瞪着桌上一大束的紫玫瑰,当场傻了眼。
今天是我开始扮演可怜弃妇的日子呀!怎么可以出现一大束足以淹没人的紫玫瑰?
我抽出花间夹着的卡片。差点垂下两行泪。
给最美麓的千面女郎:
接受我诚挚的真心好吗?
方慎哲敬赠
两三下我将卡片撕成碎片,正想将玫瑰砸入垃圾桶掩人耳目时,我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于是我只好脸色转了一百八十度,故作陶醉状地拥花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