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呜呜呜呜……”
伤心欲绝的抽泣声令病房内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由一名中年女子开口。
“小姐,腑,护士小姐,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这样子哭得没完没了,会让我们更伤心。”他们才是死者的家属,这个小护士竟然哭得比他们还惨,这让不知情的人看见,恐怕会以为病床上刚断气的人是小护士的至亲。
“对不起,那我……出去哭好了。”粱珧抽噎的出声,豆大的泪珠爬满小脸。她好歹照顾了老人家一个星期,多多少少有一些感情,人就这样突然走了,她真的很难过嘛。
垂脸站在门外,泪腺还在继续分沁泪液。面前突然递来一条蓝底白格子的手帕。
梁珧低着头迟疑了下,才接过手帕。
“谢……谢。”脸上都是鼻涕眼泪,她不好意思抬头见人,只瞄到旁边站着的人,穿着一双墨色的皮鞋及铁灰色的酉装裤。
手帕的主人没说什么,移动脚步,走往右边电梯的方向。
梁珧这时才抬起头看向他,他身穿与长裤同色的西装,左手插在口袋里,颓长的背影看来十分的洒脱帅气。
这男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梁珧一边想着,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泪水鼻涕,猛地想起这条手帕洗干净后,不知要怎么还给他,想追上去时已没看到人。
同一班的护士苗铃铃叫住她。
“梁珧,你怎么还在这里,二O六号房的病人不是还在等你送药过去?”一见她红肿的眼,她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又在替人家哭孝啦?”
“我只是……忍不住难过而已。”
苗铃铃一脸无奈的摇头。
“你泪腺还真是发达,算了,快去送药吧,再晚一点医师就要来巡房了。”身为一名护士,固然要具备同情心,可若是同情心太过,那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每天医院里总有那么多人往生,若每次都要为此难过掉泪,非但情绪上负荷不了,也会影响到工作。
苗铃铃从不否认梁珧是个有爱心的护士,可她的问题在于每次她照顾的病人过世时,她会哭得比家属还惨,弄得家属得忙着反过来安慰她。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梁珧急忙到护理站取药,送到二O六号病房,紧接着陪同医师巡房,忙完一个段落,再回到护理站时,已经到了她下班的时间。
苗铃铃拉住她,悄悄伸手比了比站在最角落的两个人。
“护理长,我不要做了,我绝对不要再踏进那间病房,我不想再见到那个老头。”
“美秀,你就再思忍吧,他到底是病人,又得到这种病,难免脾气比较不好。”
何美秀一脸激动,气愤难平。“他何止是脾气比较不好而已,他简直就是超暴怒、嘴巴又毒,还有暴力倾向,我受不了了,再见到他我铁定会发疯,我绝不要再照顾他了,护理长,你另外找人吧。”
“你是我们这里最资深也最优秀的,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护理长送她一顶高帽子,“美秀,拜托你再辛苦一下吧,这几天我再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再来接手好不好?”
她是知道那间特别病房的病人很难缠,才住进来三天就骂跑了四个护士,可对方身分不同,院长也特别交代过,要给他最好的照顾,所以无论如何得有个人待在那间特别病房。
好不容易何美秀做足了一天,她原以为这回总算搞定了,没想到她的反应比前面四个还要激烈。 何美秀坚决肯定的说:“不要,就算会因此被炒,我也不要再进那间病房。”
护理长蹩起了眉。“美秀,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我已经被那老头搞得快歇斯德里,再做下去我怕我会崩溃,护理长,难道你希望见到我被逼疯吗?”何美秀毫不让步。
“有这么严重吗?
“你自己亲自去照顾那老头一天试试看,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
“我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哪有空亲自去照顾他。”不用亲自过去,她早就知道那老人是个超级麻烦人物了,何美秀是不可能了,这下该找谁去那间特别病房呢?
“她们说的是哪间病房的病人呀?”梁珧不明白的问。
“二二八室的。”苗铃铃小声的说:“听说住在那里的老头简直就是个暴君,还好我们年资不够深,否则可能会被派去照顾他。”这时候她万分庆幸自己的资浅。
“二二八室不就是最里头的那间特别病房吗?”
“你进去过那间病房吗?里面布置得超豪华,是专供政商名流住的,那些有钱人……”一道目光扫来,苗铃铃机伶的住了嘴没再往下说。
护理长目光不由一亮,原来耸起的秀眉霍地一展。
呵呵呵,她怎么会没想到呢?虽然资浅,可她不正是最佳人选吗?脾气超好、富有爱心,更重要的是还有无限的耐心,虽然偶尔有点脱线,只要她盯着点,应该是不碍事的。
“护理长,我们要下班了,再见。”苗铃铃发觉护理长的眼神不太对,好像老鹰看见了可口的猎物一样,发出异常兴奋的眸光,怪可怕的。
她拉着梁珧急忙到更衣室去换下制服,那女人一定在算计什么,该不会是想叫她们其中一人去照顾那难缠的老鬼吧?
她比梁珧还多了一年年资,不会是想叫她去吧?不过护理长刚才的眼神好像多看了梁珧几眼,难道是梁珧?
看向梁珧,只见她已经换好了便服。
“呢,梁珧,你觉不觉得护理长刚刚怪怪的?”
“怪?不会呀。”粱珧由置物柜里取出手提包。
“你自己最好有心理准备,说不定护理长明天会找你麻烦。”瞄一下时钟,苗铃铃低叫一声,“啊,惨了,我差点忘了我跟人家约好了,我要先走了,拜。对了,帮我把制服收好,谢了。”抓过皮包苗铃铃匆匆离开。
梁珧将两人的制服叠好,放进置物柜。苗铃铃刚才的话也真是奇怪,护理长没事干么找她麻烦呢?
“从今天开始你专司负责照顾二二八室的病人。”护理长笑吟吟的再灌上米汤,“梁珧,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依你的能力绝对能胜任这个工作的。”
是吗?可是她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耶。梁珧站在二二八室前,想起昨天听到何美秀的话,不由吐了一口气,那么难应付的病人,她怕自己恐怕不到一小时就会被轰出来了。
做了个深呼吸,梁珧调整好自己的笑容,推门而人。
“早安,郝伯伯,从今天开始由我负责照护你。”
床上的老人冷冷的投来一瞥。
“先前是个丑得要死的欧巴桑,现在居然找了个一脸白痴模样的实习护士过来,难道这医院里的护士全都死光了吗?”
一进来便被迎头痛骂,粱珧傻了下才说:“我不是实习护士,我是正式的护理人员,拿到护土执照已经两年了。”她这张娃娃脸常常让人误以为她还未满十八岁,其实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哼哼,”老人轻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凭你,一看就知道护士执照不是作弊得来的,就是买来的吧。”
“我是凭实力考到的。”她现在终于明白何美秀为何这么生气了,这老人的嘴巴真的很毒。
老人不耐烦的吼道:“滚出去,给我叫你们院长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竟然派你这种人来照顾我!”
“我……我不会走的,护理长既然派我来照顾你,我会尽力的。”不能这样就被他吓跑,若是这样就出去,那她这个护理人员就显得太失职了。
况且身为护理人员,她们的天职是不论遇到怎样的病患,都有照顾的责任与义务,不能因为病患难照顾,或性情恶劣,就推拒照顾的责任。
当然,若真的是能力不及做不来,那自是另当别论,可现在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否定她的能力叫她走,她不能接受这种对待。
“滚,没听到吗?你是耳聋了?还是腿瘸了?”老人拿起桌上的水杯,愤怒的朝她扔去。
梁珧吓了一跳,急忙躲开,老人仍继续抓着一旁桌上的东西朝她丢来,她只得左避右闪。
“以前读书时我躲避球打得最好了。我每次都是最后生存下来的那一个哟。”她一边朝老人前进,一边得意的说。
但才说完,便听到“砰”地一声问响,她绊到一张椅子的脚,硬生生的在老人的床边热情的亲吻地板。
“好痛哦。”她摸着撞疼的鼻子皱起小脸。
老人瞪大眼注视着她。
“这么蠢的护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放下手上扬起的一包卫生纸,睑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
“哈哈,刚才是意外啦。”梁珧不好意思的爬了起来,走到床前细心的替他检查鼻胃管、气切管、导尿管。
“我没说要让你这种两光的护士照顾,还不给我滚出去!”老人的脸孔再度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