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风止了,事物也不再移动,她的双脚再度踩在实地上,看清那领她飞跃的人是谁後,她瞠大眼的诧叫出声。
「你,怎么是你?!」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红叶睨住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程含妙直勾勾的看著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淡淡的声音拂向她。
「嗯,那个、我……」想到自己本来就不属於「吉祥宫」,没必要畏畏缩缩的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程含妙抬起脸,理直气壮的回答,「我要回去。」
「回去?」他深望她,「益州?」
「没错。」程含妙壮了胆高声道。反正话已出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他再问。
「当然是用两只脚走出来的。」她才不会那么傻的告诉他那个秘密出口的事。
後退了一步,她足踝猛地疼痛难忍,就在要跌倒之际,被一双手稳住了身子。
「你脚受伤了?」红叶垂目看著她的左脚。
她一脸痛苦的点头。
「刚才不小心绊到石头了。」才说完便被他腾空抱起,她吃惊的问:「你要做什么?」
红叶把她抱坐至一颗大石上,屈著一腿半蹲著卸下她的鞋袜,察看她的伤势。见她足踝红肿成馒头般大小,他取出一只黑盒子药膏,伸手轻沾,帮她涂擦伤处。
程含妙顿觉沁凉,纾解了不少痛意。
「你怎么会惹上那些人?」红叶收起药膏问,再帮她穿妥鞋袜。
她呆看著他。「我只是瞧他们匆匆飞快的奔过,一时好奇,便跟了过去,怎知会招惹上他们。」天!他刚才在做什么?替她脱鞋上药!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好心的人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红叶站了起来盯著她问。
「昨天。」
他思忖了下。若依正常的路径与她的脚程,她要到这儿至少也得三天。
「你是由後山下来的吧?」只有那里才有可能缩短距离,不过那里的墙足足有她三倍高,她是怎么翻墙而出的?
「你别想套我的话,以为我会上当说出那个秘洞的事。一旦让你知道,也许那里就会给封起来了。」她瞪他一眼。
「秘洞?是指狗洞吗?那倒是可能了。」红叶了悟的说。
啊!她是蠢蛋吗?竟然说了出来!程含妙还来不及懊悔,就发现自己被他横抱了起来。
「你又要做什么?」
「我饿了。」他淡淡的回答,直往街市走去。
「干我何事,快放我下来。」
「若是你不怕那些人追上,我就放你下来。」
她惊问:「他们还会再追过来吗?」
「很难说,你要留下来吗?」红叶停住脚步,一副打算将她留下的模样。
「不、不要。」程含妙骇了一跳,急忙抓紧他的脖子,死都不肯下来。
红叶唇边轻轻的逸过一笑,抱著她走到一间客栈的厢房里。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她梭巡著宽敞舒适的房间,比起她昨夜睡的客栈简直好上十倍不止。
「这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他斟来了一杯茶暍,等著小二送来膳食。
程含妙立即严正声明,「我告诉你,我好不容易才出来,死都不会再回『吉祥宫』,你别想再把我关进那里做奴仆。」
「正好,我也不爱回那里。」原是打算明日要回「赤阳居」的,既然她已出来,他便不需要再回去了。
不解他是何意,程含妙惊疑不定的看著他。
「那我要走了,我得去等渡船过河。」她起身,一落地足踝仍感疼痛,只能一拐一拐的定到门口。
「你不怕待会可能会再撞见那些人吗?」他淡漠的嗓音在她身後传来。
他干么一直吓她呀?
「我想我不会这么倒楣又遇见他们。」
红叶嘴边含笑,瞥了窗外一眼,看到了几名男子走过。
程含妙打开了门想离开,刚好瞧见对面廊道走过的人,她登时傻眼,虽没看清他们的正面,但由那背影研判……老天!她急忙阖上房门抚著心口。
不会吧,他们竟住在这里!
红叶瞅住她。「怎么不走了?」
「我、我想再坐一下喝个茶。」她连忙挤出一笑掩饰尴尬。
「叶尧生的大本营在益州,如果你也是要到益州的话,说不定会再遇上他。」
「你是指那些人其中一个是武林第一高手叶尧生?」她昨日在驿车中曾听过那些男子谈论起这个人,知道他行事作风十分凶狠。
红叶有些讶异。「你知道他?」
「我在驿车里听人提起过。」这个人风评不好呢,最糟的是,他竟然也要回益州。唉,她怎会去惹上那样的煞星呢?
不过益州城那么大,不至於再遇上他们吧?!她蓦然心上一动。
「你是不是在追踪叶尧生?」否则她想不出来,她怎么会这么巧碰到他,而他又这么巧投宿在这里。
红叶眼底掠过一抹赞许。
「你很聪明。」
「你该不是要杀他吧?!他很厉害,一挥拳便打断一棵大树喔。」像是怕他不自量力,她说出亲眼目睹之事。
「那种蛮力很多人都办得到,他最厉害之处在於他的一对雷霆双刀,使得出神入化。」
「那你还敢动他,你不怕没杀成他,反死在他刀下吗?」她不自觉的替他担心起来。
红叶睇著她,神色柔了下来。
「凭他还没有资格来取我的命。」
「你想去偷袭他?」她隐隐知道红叶也不是简单人物,可这个叶尧生不同,她亲眼目睹他杀人时的狠劲,最重要的,他可是堂堂武林第一的高手。
红叶纵使是很厉害的杀手,也不太可能高得过他吧,否则武林第一早就是红叶了。
红叶摇头。「那是青蛇的作风。」
「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在担心我?」
「哈,怎么可能?」程含妙立时否认,「我是怕你连累了我,让他以为咱们是一夥的,而我不想无辜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她可不是圣人,没这么大度量去管仇人的生死吧,但为什么心下就是觉得不妥呢?
「放心吧,你没有机会命丧他手下。」他淡然回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杀得了他?」觑他一眼,程含妙冷哼,「夜路走多了,你不怕遇到鬼吗?」这人当真是个无情之人,谈起杀人,可以如吃饭般轻松自若。
红叶扯唇淡漠一笑,没再开口。杀人者人恒杀之,在夺取他人的性命时,他早有觉悟终有一日会死在别人的反扑下。
只是,现在的他似乎无法再那么坦然的面对死亡。黑邃的眸光轻轻的落在程含妙身上,他突然害怕自己会再也看不到眼前这张娇颜。
才几天呵,他竟对她眷恋了起来,这是杀手的大忌呀!是那晚她爬上他的床,暗中对他施下了什么蛊吗?
还是,八年前第一眼见到她,那蛊苗就已种下?所以这八年来,他每三个月蛊毒便发作一次,非得瞥她一眼才能安心?
小二敲门而入,送上了满桌的菜肴。
红叶吃完,迳自上床休息。赶了一夜的路,他必须养足精神,夜晚才有体力去猎物。他杀人一向喜欢选在星夜,因为晚上,血色比较不会那么红艳。
怕出去会被那些人发现,程含妙只得静静的在屋里坐著。昨日在驿车中颠了一天,今天仍觉筋骨酸痛,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入梦了。
再醒来时,房中已点上油灯,而她竟是睡在床上。她看了一眼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她觉得饿极了,没空多想什么,便下床祭五脏庙。吃饱後,有人送来了热茶与一大桶热水,说是红叶吩咐人送来的。
「夫人,您试试这水温可以吗?会下会太冷或太热?」来人临走前问。
夫人?是叫她吗?程含妙呆了一下。
「夫人?」那人扬高音调再叫了声。
「喔,可以。」为什么叫她夫人?啊,难不成他们见她和红叶进了一间房,以为她和他是……
「那夫人您慢慢洗,半个时辰後,咱们再过来收拾。」那人说完便走了出去。
咦?莫非这热水是专为她而准备的。可红叶干么要对她这么好?
看著桶中热水,她已有两日没好好的沐浴净身,也不多想,脱下衣衫就踩进浴桶中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怀著一肚子的疑窦洗好了澡,程含妙穿妥衫子,春寒露重的,便钻进被窝中取暖。她思绪胡乱的飞转著,想著再见到他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没多久,听到有人推开门的声音,她直觉的以为红叶回来了,也没睁开眼,直到那人发出了阴沉的冷笑时,她才张开瞳眸,猛然一震。
「青蛇,怎么会是你?!」
「小贱人!你竟然勾结红叶耍弄我,让我栽在红叶手中!」青蛇吐著冷厉的声音走近床边。
「我没有骗你,我和红叶真的有仇。」程含妙骇住了,急忙由床上起身。
青蛇狰狞的脸孔中,透著冷残的杀意及藏不住的淫欲。
「哼,你以为我会再蠢得听信你的话吗?」他说著狞笑的揪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