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归想,她又能如何?
违逆皇上旨意?只怕祸及亲人,她不愿,也怕。
所以,只能一个人在这冷清的夜里胡思乱想。
“温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
“师太。”温兰转头面对了尘师太。
“有心事?”
“想些事情。”
见她眉头深锁,了尘说:“虽然温姑娘奉圣意来此削发为尼,可老尼看温姑娘尘缘未了,实在不合适。”
她以为自己表现得够沉静,但显然还是不够的,连师太都看出她尘缘未了。
她不再想出家,即使她曾爱极了沉静的生活。
“皇命难违。”
“善哉!善哉!”
“了尘师太,这人世间可有真情?”
韩立天的承诺还依然在耳际环绕,可是眼见中秋快到却没有他的讯息,她忍不住要怀疑那些承诺都是假的。
“相信就真。”了庆语中颇有禅意,笑了一笑,又说:“信自然真。”
“信自然真……”好个信自然真,不信心中有疑,真也会难以信任。
她该相信的,如果她认定某个人,又为什么要对他说的话有所怀疑?
可是,俗语有言,人心隔肚皮,谁又真信得过谁呢?
“师太,若是人有意说谎,那又如何信得?”
“若是怀疑,一开始就不该信,那既然信了,又何需怀疑呢?”了尘反问。
温兰哑口无言,她修为还是不够,才会做不到信人不疑,又或者该说,情让她患得患失。
“师太所言甚是。”
“是温姑娘心中有迷思,不是老尼说得甚是。”
“确实。”温兰诚挚询问,“那温兰该如何自处得好呢?请师太指点。”
“宽心即可。”
“宽心?”
了尘只是一笑,然后转身,“夜真的深了,早早歇息,放宽心自然解迷思。”
故而古人总是爱说,一切随缘吗?
看来,她要真遁入空门,也会是个六根不净又智慧不通的尼姑,“师太早些歇息。”
“温姑娘也早些歇息。”
望着了尘背影,温兰再三咀嚼着她的一番话,那每句都满是禅机,最后她真的不得不承认师太慧眼,“我确实不适合出家哪!”
尘缘未了,六根不净,如何绝尘世呢?
第六章
皇宫后花圈内百官齐聚,这宴会是为韩立天办的,多少人都对这位保疆卫土的大将军肃然起敬,加上他至今未婚,有不少达官想要把自己的千金嫁给他,好拉拢这个握有兵权的悍将。
“韩将军,恭喜啊,听说你又立下了功劳。”
“没什么大功劳,只是尽己之力罢了。”客套的,奉承的,听多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离开了围绕的人群,韩立天大跨步走向金镇宇的方向,在那儿,美人成群,除开一个不太搭调的无盐女。
外貌的美丑也许并不是那样重要,但可怜的是永乐空有公主的头衔,却连女子该有的美德都没有,于是乎,她成了他眼中最不起眼的无盐女。
可是还是有一堆为了攀龙附凤而绕着她讨好的男子,没出息到了极点。
为了升官也为了权势,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他最最看不起那样的男人。
永乐将视线转过来,正巧看见韩立天到来,她慌忙摆脱人群,快步走向韩立天,“韩将军,你可来了,我正想找你呢。”
“公主找我有事?”
“我想问你一些关于边关的趣事啊。”
“喔。”
“可我皇兄也找你呢。”
韩立天不太明白为什么永乐脸上会变化那么迅速,一会儿笑得花枝乱颤,一会儿又脸红羞答答。
尤其,她的眼神一直带有一种暧昧色彩。
他不太喜欢那种色彩,快速的转开脸,欠身说:“那我先去见皇上。”然后就举步走开。
永乐没放弃,继续跟在他身旁,“我好想去边关看看,可是方才才得知你已经调派到建宁剿匪了。”
“是。”
“那建宁好玩吗?”
“民不聊生。”
永乐一点都不关心,哼着气说:“不要跟我说小老百姓的事情,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天下无百姓,便不成国。”没百姓,她如何能高高在上当个公主呢?
第一回有人敢当面这样斥责永乐,永乐没气恼,反对韩立天的兴味更浓厚,“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百姓只是低下的,何必为那些个费尽心思……”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立天着实说不下去,他加快了步伐走到金镇宇面前。
“臣叩见万岁爷!”
“爱卿平身。”
“谢万岁爷。”
“今天文武百官都齐聚在此,朕除了要犒赏韩将军不花一兵一卒就招降了孤岭寨的土匪之外,还另外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围绕过来听金镇宇说话,韩立天却苦于无法摆脱一旁的永乐而显得心烦气躁。
“朕体念韩将军为保疆卫士至今未娶,特招他为驸马,将永乐公主赐婚予他。”
犹如天崩地裂,晴天霹雳,狠狠的震击了韩立天。
赐婚?永乐公主的驸马爷?
这哪是犒赏,无异是惩罚,他即便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愿意娶个无德之女,况且有个他所心爱的女人还在等着他去接她。
“韩将军?”见他无动于衷,金镇宇再度唤他。
闪神的韩立天醒转后单膝跪地,“启奏皇上,微臣突觉身体不适,请恕微臣失礼先行告退。”
“还好吗?要不要宣御医过来?”
“不,微臣只需要稍作歇息便可,请皇上准微臣先行退下。”
爱将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未来保疆卫土还要靠他呢,金镇宇也顾不得他尚未磕头谢恩,爱才惜才的他,急急点头。
“去吧!”
“末将告退!”韩立天快速走过人群,仓皇逃离这鸿门宴。
当众抗旨怕给皇上下不了台,可是要韩立天娶永乐为妻,他宁可抗旨一死,翌日,韩立天抱着一死的决心面圣,希望皇上能够体恤他过去的汗马功劳而收回成命。
但君无戏言,更何况金镇宇还是当着文武百官面前亲口下的圣喻,这收回成命不等于是要他自掌嘴巴,他拉不下那个脸来。
“你可知道这有损永乐的名声?”金镇宇实在想不通,韩立天何以放弃这大好机会,谁不想入主皇室,韩家虽是皇亲国戚,可当了驸马爷,更是亲上加亲,往后权势地位更上一层,他竟然不识好歹。
“要朕收回成命,万万做不到,况且永乐也不会同意的。”
“那末将只能以死明志!”
他的强硬态度倒也让金镇宇着急了起来,目前朝中正需要有能耐的人才,带兵可非人人皆可,韩立天是难得的武将,要是失去了这个得力助手,将是他与大金皇朝的一大损失。
“永乐不好吗?”
“非公主不好,是微臣另有意中人。”
“意中人?”
“是。”
“哪家千金?”
“扬杭温家。”
金镇宇愣住,扬杭温家?现在宫中不就有一个天天和他唱反调,可他不确定韩立天说的扬杭温家是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温家。
“扬杭有许多温家,不会巧得你正好看中先皇册封的贵妃之一吧?”
韩立天坦然承认,“确是其中之一。”
金镇宇回想起四个贵妃还在的情境,不禁纳闷,“温大小姐依然还在宫中,而其他三人我另安排了去处,你如何会遇到她们其中之一呢?”
韩立天只得把自己遇到温兰的情景给一一托出,金镇宇听得在心底啧啧称奇。
他甚至忍不住要想,难道这就是上天在定?
可是,要他收回成命,那太难为了!
“即便如此,朕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旨,永乐也准备好了要嫁入你韩家门,这些都不可能有所更改,再说,那温家女乃是皇族罪人,如今各有归宿,与你是不可能有结局的。”
“她何错之有?只因为她长得貌若天仙?”真是可笑至极的一条罪状。
“她克死了先皇。”
“可笑!”他打心底不屑这个说法。
金镇宇却以为他以下犯上,“大胆韩立天!你竟敢侮辱朕。”
“皇上恕罪,末将嘲讽的是那可笑的迷信,更深信皇上是英明的,不会被其左右,您当很清楚,温家四姐妹被冠上的罪名太莫须有了。”
韩立天说的有理,其实在心底他并不认同不祥之说,他也知道那对四位太皇太妃非常不公平,她们突然被召进宫,又莫名其妙成了大金皇朝的罪人,他也挺同情的,所以才没让她们真的去陪葬,反而趁机为尚年轻的她们安排归处。而韩立天宁愿选择一个待罪的女子,也不愿意娶大金公主为妻,这传扬出去,对永乐可也是个极大的伤害哪!
“你退下吧,这事不得再提,朕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等你安排完孤岭寨招安一事之后,就回京与永乐成亲吧!”
“皇上……”
“不得再说,否则温岚就得要再背负一条迷乱人心智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尊敬的皇上竟然会如此的不明事理,实在令他大失所望。
“孤岭寨招安我会去处理,那是因为我答应了那里的兄弟在前,我得安排他们回到一般人的生活。”他取出了军令,上前放在御书房的书桌前,然后郑重的宣示,“末将今缴回军令,从今卸甲归田不问朝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