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奕会送她回国。”他轻轻地扯动嘴角。
“听说他下个月要去美国了?”这是继郑小姐和铃音大斗法,铃音战败一怒之下上台北读书那个话题后,小镇最新的热门题材。举凡樊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可构成轰动。樊家小镇的镇民饭后茶余的点心,贫脊得教人忍不住想掬一把同情之泪。
“嗯。”他悄悄搂着她的腰,汲取她温暖的馨香。
“他肯吗?”谁都会怀疑,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妥协。尤其是樊夫人的护短行为又那么明显。
“他必须。人事命令将在明天公布。”他坚决地硬了声音。“他会在郑氏企业重新起步。”
“那里不会有人因他的身分而让着他?樊御军,我发现你在处理公事上很有魄力耶!”佟青露赞许地交握住他的手掌。在郑家重新起步?“我知道了!”她突然用力弹了下手指。“你早在出国前就打算好要让子奕重新开始,这趟逃去美国顺便造访郑家恩人,请他们督促子奕。他是郑大小姐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加上你的叮咛和子奕的骄纵,郑老先生一定会严格地管教他,这位大少爷不一步步来也不行了。你暗中已经替子奕布好所有的点了。是不是这样?”
樊御军但笑不语,有人能看穿自己的用意总是窝心。滚滚红尘中,知他者唯青露而已。
“你做什么都是用心良苦,然后任人误解吗?阿姨的事是如此,子奕的也是。”他不说樊子奕不会懂,樊夫人不会懂,恐怕连樊老爷也不会懂。“郑小姐的病该不会是你强制子奕去美国的借口吧?明知道他拒绝不了美女,所以你和她商量好一切?”天啊!这人做起事来干净俐落,决定好的事谁都不得动摇。“有你这种敌人真可怕,提醒我千万别与你为敌。”她轻柔地娇嗔。
樊御军腼腆地噤了声。别人夸他,他可以冷淡的一笑泯灭掉,唯独青露的不行。她对他的意义不同,她等于是他梦想的所有,他很在乎她的一言一行。
佟青露感受到他的不自在,温柔地笑了。“你妈妈肯定刁难你了吧!”换个安全的话题好了,这家伙不习惯被褒。
“他们都还不晓得。”樊御军学习着将想法、心情分享于她,一点一滴慢慢地流泄。“我想,他们会不高兴。”
那么明天樊家将会有场大风暴。她忧心地暗忖。那天樊御军只是口头告诫樊子奕,樊夫人的气可能不会发得那么快,一看到白纸黑字,这下她不气疯了才怪。
“明天需要穿得很正式吗?”她咬着指甲若有所思地问。
“都可以。”他轻吻她的发梢。
“是吗?”她侧过头圆瞪着眼睛看他。“你们不是达官也称得上贵人,我这市井小民不慎重些,岂不教人笑话了?”她必须做他的后盾,也必须看看一个母亲能怎么对她的小孩。樊夫人最好是不要在她面前伤害樊御军,不然她会扬起她的利爪保护她的孝子。
“你想怎么穿都好,我无所谓。”他转过她的身,面对面地搂着她。“那天妈说的话你别介意。”
“如果我妈告诉你,你家太有钱了,我们高攀不起。你会不会介意?”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只知道我要你。”樊御军抬起她的下巴,热烈地吻住她。
“如果我不要呢?”她微拉开身,甜甜蜜蜜地反问。
“你想耗几辈子我都奉陪。”他搂回她,再次激情地俯下唇前,淡淡许诺。
他的意思是这辈子都不放过她。佟青露心里有谱了。樊御军是令人敬畏的敌手,她很高兴被他深深爱着的幸运女子是自己。
缠吻既罢,佟青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今晚不要回去。”她担忧地吩咐,然后看他双眸氤氲着淡淡的情动,才恍然明白他忆起了那一夜的种种恩爱及交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她娇羞地轻拍一下他的脸颊,小脸烫得很。色狼!
“怎样?”他微扬起眉毛,笑着。
“你真没用,连逗人的声音也如此平淡。”她幸福地叹口气,偎进他肩窝。“我的意思是今天你先住农场,明天晚上再来接我。反正你那间山顶小木屋很豪华。”她不要他独自先面对那个风暴。
“我们结婚后就住那里。”她的意思他早已知晓。
“什么结婚啊?我不懂耶!”她隐忍着笑意。听说樊御军心情不好的落脚处唯那座小木屋,他真可怜。
“到时候你自然会懂。”他微笑地扳起她的下巴,狂热地覆住她的唇。
这算求婚吗?啧……
※ ※ ※
佟青露从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氛围。她发现樊爸爸笑得很开心,盈绿既喜且忧,那位郑小姐果然如樊御军所说对樊子奕着了迷似的,猛盯着他瞧;樊子奕呢?一脸的愤怒及阴霾,与他那娇贵母亲的脸色不相上下。
“打扰了。”她落坐后轻轻地说。
“欢迎、欢迎……”樊老爷掩不住笑容满面,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儿子,回头瞧瞧她,如此来来往往反复看着,他越看越开心,彷佛一对绝世璧人在眼前。
“御军邀我来用餐,希望没打扰到什么。”佟青露优雅地摊开餐巾。她是故意拖住樊御军,不让他那么早到的。
“你说过不缠我儿子。”樊夫人积怨多时。
佟青露暗暗地拉住樊御军青筋尽浮的拳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想夫人误会了。我说不缠令公子,并没有答应不让他缠。”她安之若素地粲然一笑,当场惹得樊盈绿忍俊不住偷笑了起来。
青露公开她和大哥的恋情,代表他们的误会终于冰释了,她可以安心地飞园美国继续念她的书了。樊盈绿端起餐前酒向好友眨眼致敬。
樊御军反握住她的手,感激她没有因而退缩。
“芷云,不准你失礼。”樊老爷怒瞪妻子,欣慰地示意仆人上菜。“青露,御军这孩子很优秀,但有些孤僻,麻烦你多担待。”
“老爷,我们家的孩子不需别人来担待。”樊夫人气愤地反驳。
“芷云……”樊老爷气得发抖。
“妈,我肚子饿了。”樊盈绿娇嗔地叫道。“我们安静的吃顿饭嘛!二哥,你说对不对?”
“为什么不知会我一声就发布人事命令?”阴晴不定的樊子奕蓦然咆哮。
“子奕,不准你放肆。”樊老爷气得脸发青。
樊子奕用力一拍桌面,满腹委屈急于发泄。“既然他都不顾我的颜面了,我为何要替他留?”
樊御军端起酒杯轻呷,态度沉稳得丝毫不受干扰。佟青露握紧两人交握的手,突然为他的腹背受敌难过。因为这是家务事,她沉住气先做了壁上观。
“你怎么能这么对子奕?”樊夫人护子心切,尖锐地加入质询的行列。“是谁给你权力卸除子奕的职务?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芷云……”
“妈……”
樊老爷和樊盈绿看不过去,不约而同开了口。郑小姐愕然地缩着脖子,不明白他们突然起内哄的理由。
“爸、盈绿,别担心。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樊御军丢个笑容给左手边的两位亲人,最后胶着在佟青露支持的笑容里。他并不孤独,因为他的至爱在这里。
“你休想我会去美国从工人干起。”樊子奕气红了脸。“我堂堂樊家的二少爷,从工人阶级干起象话吗?”
“你必须去。”樊御军二话不说,淡淡地用餐。
“御军,收回你的成命。”樊夫人威吓地命令。
他们经常这样夹攻樊御军吗?佟青露心疼不已。他怎么忍受得住,他们可都是他至亲的人啊。
“不。”樊御军慢条斯理地迎视母亲。“子奕被宠坏了。”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这种局面是我造成的?”樊夫人尖亢着嗓子,气急败坏地问。
“芷云,子奕的任性和妄为,难道你不该负些责任?”樊老爷语重心长。
“为什么?”樊子奕气疯地大吼大叫,“在你们父子眼中,我就如此不堪吗?他好、他冷静、他精明、他见解独到……什么好的都在他身上。我呢?我做起事情老是缚手缚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难道是我愿意的吗?我要冒着被比较的压力做事,商场上人人都拿你来衡量我,只要有一点不好,我就会被批评得一无是处。虎兄无犬弟嘛!”
“唯有心智不成熟的人,才会将自己做不好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佟青露冷冷淡淡瞥了樊子奕一眼。“不想被比较,你可以超越。超越不得就认清本分,你总有你的过人之处是樊御军所不及。”
“什么时候我的儿子轮得到外人来指教了?”樊夫人恼怒地瞪着樊御军。“我们的家务事请你免开尊口。”
“妈……”樊盈绿担心地望着佟青露泰若自然的神色。她彷佛早有心理准备,对樊夫人的话听而不闻的样子。
“你要一无所有还是重新开始?”樊御军没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