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也不要成为你。放手!”她尖声大叫。
“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我。”他哀沉的自白,冻住了佟青露的挣扎。
她不要被他打动。佟青露僵着脸,呼吸急促。“你是个差劲的坏蛋,我恨你。”樊御军明明知道她是谁却不说,他太过分了。难道那一夜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一场游戏?一定是了,富家少爷谁不是把女人当衣服在换?她不该以为他外表冷静自持就不会,表面可以便装,放上装饰品便可能轻而易举地饰去本质,她不就是被他骗得团团转!
“给我理由。”樊御军习惯了无表情的面孔,被她的怨恨抹白。
“因为你是个自私自利、让人恶心的伪君子,我连批评你都觉得多余。”佟青露绷着脸,极力忍住泪。
他绝不允许自己和青露落入他父母亲相互攻讦的争吵模式里。那种无意义的互揭疮疤,只能得到一时快感,吵架过后往往连灵魂也会失去。
“你还惦着他?”冷酷地凛着脸,樊御军不卑不亢地控制着声音,暂时封闭了微微敞开的心扉,尽量忽视那抹刻骨铭心的灼痛。
“不关你的事,放开我。”佟青露疯狂地推拒。
沉稳地抱住她,他腾出手趁其不备飞速地撕去她脖子的药膏。
“你!”佟青露又惊又惧地抬手遮着脖子。
“这一切对你没任何意义吗?”他低沉瘖哑的询问里有丝期盼。
佟青露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这是你的杰作!你昨天下午到店里来过?”难怪阿姨的表情那么奇怪,今天一再叮咛地不可以高攀了樊家少爷。原来是……“你对当初随便挥挥衣袖就拋下的女人还意犹未尽吗?”她放声狂吼。他居然好意思用这个来暗示那一夜的恣情恣爱?!
樊御军冷冰的表情松动了。“你没看到纸条?”所以她勃然大怒,以为被恶意遗弃?难怪他总是等不到她。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补救了。”她不知道她气的到底是她的无知,还是他的无情?
“我有留纸条。”他忸怩地咕哝,不习惯为自己的行为做辩解。
“不要再把我当白痴耍。”愤恨的泪水扑簌簌直下,快得她来不及阻止。“见到我痛苦,你很高兴是吗?这样就能满足你自大的男性尊严吗?”
满脑子愤怒的佟青露没发现到他的别扭,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他制造于她的痛苦还诸于他。
“我有留纸条。”他表情略微僵硬,语气逐渐冷漠。
“不要再说谎了!”她生气地大吼,拳头握紧。“你这个无耻的骗子。”激动地扬手来回赏了他两巴掌后,佟青露瞪着发麻的手错愕不已。
樊御军全身紧绷,下颚的肌肉持续抽搐,不吭声地放开她。
“我确实留了纸条,信不信由你。”他冷淡地申辩完,转头走出亭子。
当别人全盘否定了他这个人时,他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再驳辩下去,只会让人觉得他在摇尾乞怜、企图博取同情,进而折煞了自己仅存的尊严。他从几次的挫折中学习沉默,明白多说无益。了解他的人不会因他的沉默而离去,事情的真相如何,只要他问心无愧,他便对得起所有人。
三年前那次相遇和匆促离开,他对不起佟青露,所以他必须让她明白他不是有意如此。可能是因为他的态度不够诚恳,太过冷静、太过自持,以至于说服不了别人相信他,才会到最后受伤的又是自己。又或许是他领悟后的做法错了,沉默真的能说明什么吗?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佟青露没勇气追望他的背影,她握紧发疼的手堵住嘴,痛苦地蹲了下来,不想让自己不小心哭出声。她努力在厘清的思绪,却被泉涌的泪水不停打断又弄乱。费尽了所有力气想抑止泪水流出,她仰头藉助蓝天,却发现朗朗晴空不知何时变了色,堆满漫天乌云。
一模一样。惊惶失措地逃出饭店那天,也是在这种忧郁的阴天。是上苍在同情她的处境,还是责备她不该一受挫就随意失了童贞?所有的事情都在地利和天时的配合下,残酷地呈现在她面前。
樊御军为何要走出梦中?他不要揭穿一切,那么已淡忘的恨便不会再被记起,所有的爱也不会被遗忘了。当一切痛楚都被掀起时,她除了攻击以外,已看不到其它。佟青露掩面痛哭,彻底被击垮。
第六章
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
这声真挚、低哑的回答,骚动了睡梦中的佟青露,她焦躁地翻身又眠。
你保证永远爱我一个……
我只爱你一个,永远。
疾翻回身,她隐隐作痛的心渐渐被这几声一再响起的誓言吵醒。
我爱你。
我也是。
佟青露蓦然惊坐起身,大汗淋漓。
“丫头,你没事吧?”邱婶冲进房里,满脸关怀地询问佟青露时,她才知道自己尖叫了。
“没事。”她虚弱地拨开覆脸的长发,曲膝环抱。“天又亮了。”这几天时间过得特别快,有了回忆的夜夜骚扰,她竟然可笑的不想醒来。
这丫头怎么像个迷了路的小孩,这几天老是恍恍惚惚,一副形容憔悴的样子?她在烦恼什么呀?
邱婶坐在床沿拥着她。“丫头……”
“阿姨,别问。”佟青露萧然地摇头。“我只是周期性的心情烦闷而已,别担心。”
邱婶眼神锐利地梭巡她的脸,察觉到她那不轻易流露的脆弱。姊夫教育他的几个女儿,首先要她们学会的便是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能教敌人摸透,真是的。
“下星期一就是樊夫人的寿辰,你答应帮樊老爷布置会场,还不快起来准备。”她的丫头已经二十五岁了,分寸自会拿捏,说太多她不见得听得进去,还是别逼她了。
“嗯。”佟青露感激她放过自己,精神抖擞地跳下床。
“听说御军少爷明天会回来。”两个星期前他突然飞去芝加哥谈生意,临行前没有通知她一声,她还是隔天中午送饭去才知道的。
奇怪,御军少爷不是个行事鲁莽的孩子,之前也没听他说他要远行,怎么忽然间说走就走。她不止一次怀疑过青露和御军少爷的离去有关。青露的精神恍惚始自于他抱走青露那天,他匆匆离去也在同一天。这两个孩子在呕气吗?
“阿姨,车子借我。”佟青露加速打理好自己,若无其事地笑着。
“听说这次他会带一位小姐回来。”这是铃音说的,据说这位小姐是他这次去签约的生意伙伴,什么美国的快餐连锁大王的千金,不知道是第几代的华裔美国人了。
佟青露盘头发的手顿了一下。“我听铃音说了。”她还是以惺惺相惜的口吻气咻咻地告诉她。樊夫人听说那位千金温柔婉约,立即改变了目标,放弃常铃音,让她气愤不已。常铃音之所以找她诉苦,无非是希望她站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立场和她连成一气。
“你要参加宴会吗?”邱婶有些担心又有些庆幸。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烦恼青露会和御军少爷有任何瓜葛了。至于最近追得很勤的樊子奕,她相信青露不会看上眼的。
“我还没决定。”佟青露贬贬眼。“不过,没有我充当侍者,你哪来的生意?”
“樊老爷不是力邀你参加?”邱婶随着她下楼。
“樊夫人和樊子奕昨天也亲切的邀我与会了。”她清清淡淡地笑着。“我最近很热门,连看我不顺眼的铃音也要我参加。”
“你的意思呢?”樊夫人会开口邀她参加,八成是想让她难堪。最近她多少听铃音提起樊夫人对她家青露的观感,那绝对是好话少、嫌弃多,恰恰证明了她不让青露和樊家有牵扯的论调:青露之于樊家,既非门当、户也不对。
“我不习惯和身价上亿的人用餐。我怕我吃东西太大声,喝饮料不小心喷出来;要是喝了酒就更糟了,铁定是难看。”她推开餐馆的门而入,走进吧台拿了钥匙就走。
“阿姨只是不想你嫁入豪门,没要你将人家说得如此可怕。”邱婶怒嗔她。
“不会的。”她抑郁地坐进车子。
“什么?”邱婶没听到她嘀咕。
“拜拜!”佟青露透过车窗挥挥手。
青露明明变了脸。邱婶担心地望着扬尘而去的车子。事实上,在她说御军少爷要带一位小姐回来时,青露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她可能不自知吧!唉,何必强颜欢笑,这孩子。她不喜欢的只是樊夫人和樊子奕的贵气,什么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难道她不知道她的阿姨不会残忍到活生生去拆散一对有情人?
人是矛盾的动物。她既爱这对孩子,又怕他们受到伤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邱婶无力地喟叹。
※ ※ ※
拋售股票?!
“这事没得商量。”樊夫人严厉地驳斥樊子奕。
“我必须这么做,不然哥会接手公司。”樊子奕激动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