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说这个!”常铃音经不住激,马上掏出五百元大钞丢给她。“我才不是贪小便宜的人。”
佟青露伸手抓过飘荡在空中的钞票,意兴阑珊地塞给惊吓过度还没恢复神智的邱氐夫妇。
“阿姨,人家请我喝咖啡,我们不收就辜负了人家的好意对不对?谢谢铃音,等会儿再找你钱。”她心无芥蒂地冲着火冒三丈的小女孩笑。
“不用了,那点小钱我不看在眼里。”她不屑地扬着下巴,娇气纵横室内。
“青露,铃音说的是真的吗?”邱婶推开老伴,激动地拉扯外甥女。
“铃音说的,你当然得问铃音啊!”佟青露佯装不懂,娇娇懒懒地盘起马尾,高高盘起的发髻益发强调她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风情。佟青露美丽状似不经心的脸庞,和常铃音毛躁、青涩的愤容一比,硬是占了上风。
“你敢说你昨天没有和御军哥在农场里搂搂抱抱?”常铃音气不过。
在农场搂搂抱抱?!邱家两老再度被她的惊人之语吓得目瞪口呆。
佟青露轻松自在地睇睨矮了自己一截的常铃音,才懒懒地开口。“是啊!我们是相互取暖了一会。”
“取暖?!昨天的温度有摄氏三十度高温耶!”常铃音愤慨地双手扠腰。
“轻松一下嘛!”她不过换个方式附和而已,用得着吹胡子瞪眼睛吗?
她就说嘛!依青露的性子是有可能发生那种事,但御军少爷那样沉稳内敛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做。八成是青露为了耳根子清静,去勾搭御军少爷,好搪塞她的嘴。邱婶汗颜地暗忖。造孽哦!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勾引她的御军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事情都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你不认为吗?”佟青露讥笑着。
“我要你离御军哥远远的。”常铃音霸道地指着她的脸下达命令。
“铃音……”邱伯开口忙着想和缓僵局。
“这是我和铃音之间的事,阿姨和姨丈请不要插手。”佟青露笑笑地拍开直指着自己的手,拍黑了常铃音的脸。
“可是……”
“老邱,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们回家去。”青露不想他们两老日后难做人,邱婶能体会她的用心。等铃音这咄咄逼人的小女生走了以后,她再好好诘问青露这件事。
“好了,他们都走了。你的回答?”常铃音怒火沸腾。
“什么回答?”佟青露嗤笑一声。
“不要再纠缠御军哥。”她狂怒地放声大叫。
“我们都是单身,我给他一些机会追求我也不为过。”佟青露转身越过吧台随便柚了瓶子就倒,待她烦躁地一口灌入半杯,才知道自己错拿了酒。“咳……咳……”她呛着地猛咳。
“樊妈妈说她很讨厌你,绝不会让你进樊家门。”比气质,她远不及佟青露;比美丽,她也不见得会赢;比男人缘,看她这种狐狸样,再加上御军哥这个实证,她根本望尘莫及。幸好她有樊妈妈撑腰。只要是住在樊家小镇的人,谁都知道樊家的主事者是樊妈妈,樊爸爸自退休后就不管事了。
“请代我向她致意。”可能是樊夫人回家发飙吧!早上樊爸爸已约略将他们夫妻之间的赌气告诉她了。无端端卷入人家的家务事,她确实觉得冤屈,莫名被讨厌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就像她当年莫名被背叛一样。凡事只要冠上“莫名”两个宇,便是不好。
像现在,她莫名的回想到前尘往事,心已经不由自主地下沉,沉到万丈深渊,可能要好一阵子爬不上来,常铃音还步步相逼。
“你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吗?”看她的样子根本像是不在意,没看过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她讨厌我是她的自由,我就算难过得哭上三天三夜也于事无补。”佟青露就事论事严肃地接连啜了几口酒,姿态妖娆地倚在台边啜饮,将错就错了。“你总不期望我哭给你看吧!”
“啰唆了这么多,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会退出。”常铃音噙着泪水,生气地踢起椅子。“你凭什么抢走我喜欢的人!御军哥是我的,我讨厌你。”
“谁能狠得下心讨厌我啊!”喝了近一杯酒,佟青露不胜酒力的脑子逐渐被浓烈的酒精侵蚀,再加上常铃音任性的行为,她体内的熊熊怒火终于被燃起。“铃音,别孩子气了。”她忍耐着一口饮完酒,冷了声。佟青露本想平心静气舒解两人的心结,无奈“乒乒乓乓”的碰撞声一再撩起她几度降了又升的心火。
“我偏要。”常铃音闻言,变本加厉,踢得更嚣张,叫得更放肄。
“铃音小妹妹,先告诉你,我要生气了。”佟青露甜甜地警告着,头发已逐根竖起。
“你都可以不理我了,我管你生不生气。”她踢倒桌子,尖声大叫。
佟青露一跳而起,恼火地揪着她的领子猛摇。
“我叫你别踢了,你听不懂啊!喜欢樊御军就去追他啊!你在这里呼天抢地、耍脾气给谁看。真把我惹毛了,我就一掌掴得你叫爹叫娘,你信不信?”她气吞山河地举起手,作势要打她。
“不要!”常铃音急忙用双手护着脸,惊恐哀呜,完全被佟青露抓狂的模样骇破了胆。
“好,这才是乖女孩。”佟青露蓦然心平气和,酣笑着。“现在是民主时代,有话大家摊开来交心,动手是未进化的野蛮人才会做的事。铃音要做个现代人才乖。”她轻声地抚慰那张魂飞魄散的小脸。
“你……”常铃音被她反复无常的举动挑回了怒气。“你这个醉鬼!”
“嘘,小声点……哦,对了。”佟青露放开她,反身横过吧台打开收款机,随手抽出一把钱。“一、二、三、四……咖啡一杯算你一百,来,这些钱找你。我们这家店童叟无欺,不占人便宜。”佟青露似醉非醉地将钱塞给她。常铃音见到她因自己的推拒,转眼间露出阴寒无比的凶光之后,才知道佟青露醉了。
“我不要和你这寡廉鲜耻的醉鬼说话了。”火大地抢过钱,她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寡、廉、鲜、耻……”佟青露旋身面对吧台,将下巴抵在光滑的台面上,瞪着自己的手,一只只拗折着。“那礼义廉耻算什么?”折下四只手指,她困惑着,脑子越理越不清。
樊御军走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自言自语的佟青露。他皱着眉心依她而坐,静观了数分钟才捏起她的下巴,徐缓扳过她酡红的脸。
“又喝醉了。”他凑近她。
“你在说什么?”佟青露划着他的下巴,痴傻的笑。
“这次是为了什么?”樊御军隐含着不满。
“啊!”佟青露急猛地坐正身子,认真地打量他数秒,突然大笑着扑向他。“找到你了。”她满足地频频娇呼。“我找了你好久哦!你到底躲到哪个洞去了?”爱丽丝只有在梦中才可以找到她的免子,她也是。
“你在找我?”没料到这个,樊御军的呼吸为之一窒,心忘了要跳动。
“嗯……好久了。”她依着他的耳鬓磨蹭。
“我是谁?”他渴盼地低语,只想确定。
“上次你已经问过,我也回答过了。”佟青露不依地抬起头,用鼻子顶住他的鼻子,瞳孔放得好大,浓郁的酒气阵阵飘向他,熏醉了他的心。“奇怪,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好象樊御军?”
“为什么你会认不出我?”他冷然地挺直身,质问醉茫茫的她。原来她只有在醉梦中才能认得他。
她知不知道从她抵达樊家小镇,他便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他让她天天到农场,就是为了这个私心,没想到她却没半点印象。她根本认不出他的声音和怀抱,只是一味在逃避。他们曾经是对方的另一半,她不该忘了彼此的互属,刻意隐藏回忆,改变自己。
邱婶曾说她忘不了初恋情人。有那么难忘吗?樊御军的心被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的事实戳得千疮百孔。
“你又在生气了。”敏感地意识到对方的僵凝,佟青露娇滴滴地偎回他的耳畔。“你每次都无缘无故生气,害我抓不着头绪……”她爱困地大打呵欠。“我好想睡觉哦。今天一大早被樊爸爸挖去钓鱼……你认不认识他?他是个很好的人,那座湖也很漂亮,鱼好多。樊爸爸告诉我好多关于樊御军的事情……”
“他说了什么?”他占有地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怕她消失。她让他等那么久才来到他身边,为的是什么?
“只说什么像座山的寂寞、孤单……啊!孤单可以喝酒,喝酒可以忘记烦恼,可是…………为什么我的烦恼是来自醉梦中呢?偷偷告诉你,我爸常说浅酌至微醺可以,狂饮到烂醉该打……我没有醉,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不管他了,反正他也看不到。我要睡了哦,这次你不可以再偷偷溜走,让我找得好辛苦……”她枕在他怀里口齿不清地咕嘀了一堆,随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