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顾忌公司,没了冰川家的资金,戚氏不会倒。」老太太和他一样吧,以为嫁给鬼堂家的孩子,对她最好,她一定能幸福。没想到半路跑出个……
「伯父,谢谢您。」戚水笙忍著不落泪,以免不时过来探探头的戚夫人撞见,又哭得稀哩哗啦,比她还惨重。
「你最近常常不在家?」戚南庆润了润笔尖,忽然间。
没想到伯父会注意到她经常夜不归营,戚水笙不知所措的红了脸。
「我……我有一个交往的对象上她害躁的支支吾吾。
「做什麽的?」
「他是模特儿。」戚水笙护卫地昂起小巧下巴,如同当年她为了撞球工作被辟室沟通一样的不驯。
室内陷入可怕的死寂,静到能将宣纸上的勾捺力道听得一清二楚。
「日本方面知道吗?」戚南庆打破僵局。
「知道.」
「何时的事?」
「过年前。」戚水笙看不出他沉肃面容下的所思所想,有些紧张。
七个月前已知道这事?难怪老太太态度忽然转变,频频施压急着订下婚期,原来是怕独生女的掌上明珠落地台湾。
「日本那边谈好之後,找一天带回来吃顿饭。」只要不是日本人,即使职业不高尚如模特儿之流,戚南庆也欣然接受。这可是孩子自己的选择,他尊重。
原以为有场辛苦的硬仗要打,戚水笙意外得喉头梗塞,说不出话。
不管她会不会和劲在一起,伯父的接纳都意义非凡……
「冰川老太太只重门第不论人品,你要有心理准备。」郁积心头的悔恨,展露在凝肃的剑眉间,戚南庆难掩哀伤地淡道:「别忘了你父母的教训。」
「万一……万一他们不让我回来……」戚水笙吐露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慌。
「别人有本事拦你,你没本事走吗?这可不像我戚家的孩子。」戚南庆想到她十八岁那年,等不及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回台湾定居的壮举,严峻面容不禁泛出快慰的笑意,轻声道:
「我会帮忙看著日子,你这几天养足了精神就……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得到伯父的鼎力支持,戚水笙笑出解脱的一滴泪。
「吃面、吃面!快快,吃饭最大,有什麽天大地大的事都搁一旁!」戚夫人急匆匆踩进来,将侄女推至客厅。
不一会,人笑己笑的戚夫人又绕回戚南庆身侧,别具深意的眼儿笑得眯眯,有一下、没一下溜著面容有些不自在的挥毫老人。
「呵呵呵,吾家有女初长成哟……」
戚南庆努力维持著不怒自威的大家长风范,不与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却一撇出框。他不满的拧掉桌上这张,低身又抽出一张宣纸。
「伯父偷看人手机……」心宽体胖的戚夫人迈著小碎步,在八坪大的书房踩过来荡过去,忙得不可开交。
「秀娟……」再捏掉一张。
「谁知天下最难伯父心……」
「秀娟……」又一张。
绣绢儿漫天甩,呵呵护笑一下午不歇,字纸篓渐满……
「活见鬼了,那不是劲哥哥?!」最後抵达的女模特儿瞪凸了眼,惊呼道:
「早上九点就看到你,收班後我一定要去挂急诊了,我有预感会长针眼。你昨天不是刚走完老怪麦的秀回来,依照惯例你都会睡上至少一个礼拜,哪时变得这麽劳碌命啊?这里是垦丁耶!」
「一言难尽啦,请恕本大帅哥就不尽了。」
时差还没调过来、枕边人软绵绵的娇躯还没抱到就被挖起来,阿劲抹好防晒油,有气无力地眯视南台湾毒辣的九月艳阳,让助理拉整身上的帅靓猎装,连系鞋带的力气都没有。
「张导这件 case是大企划,分三集,至少要十个工作天耶,你更勇猛!」
「十、十个工作天?!」他妈的!上当了!
「果然又被你家老母所骗!」一堆幸灾乐祸的工作人员和男女模特儿笑成一团。
「瑜姐怎麽骗?」女模特儿依阿劲而坐,边换衣服,边好奇地问。
「他家死普普又挂点,劲哥哥抵死不替班,他家老母就搬出『目莲救母』的故事启迪他。这种孝行楷模哪里找?」
「是这样啊?瑜姐好厉害,可惜『爱现』不收女模,不然我早早跳进去了。」
「意思差不多,我娘说儿不入地岳,谁入?那不是『目莲救母』的故事是什麽?」阿劲没好气地扒开缠在他身上的玉手,蹲身绑鞋带。
一夥人又笑摊在沙滩上。
第二天下午,戚水笙随回国纯度假的阿达南下探班,看到的也是同样轻松的拍片现场。
「水笙妹妹,等一下、等一下!」满脸落腮胡的阿达把阿劲的越野车停靠路边,远观一堆只著泳装的抢眼男女模特儿趁休息空档,分两队厮杀著海滩排球。
一堆俊男美女中,戚水笙一眼就望见最夺目那名漂亮男子。
「一般人的第一眼,一定先看到劲哥哥」阿达拿出相机靠在车窗,随意取景。「不止是他很漂亮,还因为他是个有压倒性存在感的人。」
「劲是不是说了什麽?」戚水笙有些无措,不解他说这番话的寓意。
「没有没有!他那家伙平常嘴巴大得跟什麽一样,一碰到你的事,就突然变自闭儿了,什麽都套不出来……」阿达不满嘀咕,顺手把相机的观景窗放到戚水笙面前。「水笙妹妹,你看那个黑人模特儿,有没有觉得他眼熟?」
戚水笙张大了眼,仔细注视又搂又抱著阿劲的壮硕黑人,「他……他是不是常常出现在杂志封面和广告?」
「答对了!人称超级恋物男!这几个国际知名的超级模特儿,每个都自恋自我又自私孤僻,个个变态,难搞度也是国际级的。我每次只要一失足接到这几个模特儿的Case,就开始躁郁烦闷,有杀人或自杀的冲动。」阿达为了表示苦不堪言的程度,开始自虐的拔起一个礼拜没刮的落腮胡。
「真……真的吗?」不是业内的人,戚水笙不太能了解个中甘苦,透过相机,她也看不出那个摇出莲花指猛向阿劲撒娇的黑人模特儿真有那麽难以相处。
「不要怀疑达哥哥的话,为了多活几年,万一不幸接到跨国case的几个导演一定会找劲哥哥当润滑剂,你也看到了,只要有他在,再难搞的人也会变得跟他一样三八、龌龊。他敬业又没顾忌,随兴有型,质感超乎想像的好。」阿达拔胡子拔到痛泪汩汩流,「只要他肯赏脸,气氛融洽,拍摄工作通常是奇顺无比。这小子是我们这些导演公认的宝。比天上的圣母还难请的。」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拉拢水笙妹妹,以后就不怕劲哥哥拿乔了。
戚水笙渐渐体会阿达的用心。他想告诉她,劲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吗?
「以前这小子生活没重心,事业可有可无,玩女人也不是很积极——啊!这句跳过,你当没听到!完了,有人要被劲哥哥砍了,我先过去!」一时失言的阿达抓起相机滚下车,火速逃离肇祸现场。
戚水笙一脸莞尔地趴在车窗,静静凝视海边那个正跳起来和男女队友疯狂搂抱,又叫又笑的飞跃身影。
海平面折射著点点波光,将劲俊美的身影衬托得比平常耀眼又醒目,一堆国高中小女生围在拍摄现场,著迷地不时对劲指指点点;留恋的步子一旦停足就迈不开,如同她现在,欲走还留地依恋著。
宁静的海边小城、微凉的海风、飘满咸味的乾净空气,都让长途跋涉且失眠两天的戚水笙昏昏欲眠地合上眼,倚在车窗打起盹来。
大後天要回日本了,劲下个月要飞米兰走秀一个月,她没把握能在半个月内脱身,这一去,她和劲可能两三个月不能再碰头。
该怎麽告诉劲她即将飞日本?
劲一直不知道她不打算嫁优,也似乎不在意她订婚这件事,除了情急之下提过的一次,此後两人再没提过,现在有必要特别提出来困扰劲吗?
他俩本就聚少离多,鲜少过问对方的行踪,何必自欺欺人呀。
她只是找藉口让自己再见他一面吧,只是贪恋劲的活力与温柔,想多偷一点来储存,好无畏无惧的面对过去,结束梦魇……
半入眠之际,戚水笙的鼻头有些痒痒,秀眉一拧,贪眠的脸侧向另一头。隐隐约约,她听见路旁几个小女生吃吃地发笑,分享秘密那种窃笑声。
困意渐浓的戚水笙无心搭理,只烦恼不知如何面对困难的最後一关。
循序渐进的一一解结……先是伯父,後是日本那边,劲放在最後,因为最重要的他最难面对。
该怎麽说?劲,我们分手吧?
「我说这位小姐,你怎麽没天良的长得这麽可爱,给不给帅哥追啊,嗯?」
闻声,睡得昏沉沉的戚水笙才要睁开眼,香腮已烙下一吻,她被吓醒,一瞪开眸就看见阿劲放大的笑脸与一根搔弄她脸的狗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