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悠可不是随和的同学,也不可能理那些驱之不尽的爱慕者,更甭说是回信了。所以说,他对这位花雕学姊非“印象深刻”不可,因为她破了很多杨令悠的第一。
“你就不能私下拿给我吗?”花雕抖声恨道。都怪她鸡婆帮杨伯伯送信给杨令悠,才会铸成大错,这一错,看样子非得错到毕业不可了。
“反正你正好经过企管科嘛!”全校的每个女孩都会“正好”路过他们教室,这些执迷不悟的女孩哦!不是他爱说,拜哥儿们之赐,他看得实在有些倒胃口。“啊,对了,花雕学姊,以后你有事,尽管找小弟代劳。你有没有话要带给我兄弟?”好心的学弟说到最后突然欺近脸色忽青忽黑的花雕,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
生气的抢过信,花雕卯足劲朝侧门冲去,胸腔胀得快爆炸,痛扁人的念头持续增强。
都怪她平常对同学间流传来、尖叫去的偶像话题不感兴趣,现在可好,自作孽了吧!好心当信差,送信送到红得无法挡的超级名模手上也就罢了,顶多被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热情过度的追星族。反正中国人以健忘出名,只要她装傻了事,日子一久还怕留下案底吗?
人都是这么自我安慰没错,可是由刚才二楼那阵骚动她突然警觉到,渺小的生灵终究是算不过万能的天。她再强装鸵鸟也没用,不知哪个好事者已将她一生的痛渲染开来。
最气人的是那个欠扁的死杨令悠!如果他能控制点,别临门踢上回信这么一脚,判下她的死刑,没有证据同学焉能将她如何?
好了,这下子被他这么一搅,日子难捱根本已成定数。首先不会放过她的,就是班上那票痴恋杨令悠成狂的姊妹淘。
呜呼,她还有两年半要熬耶。
死?杨、令、悠!
***
杨品逸将桌上那块比墨汁还黑的毛巾挑来,随便抹净双手,回头替客人发动车子,检测性能。
噗噗噗……机车的引擎声有些不顺,白烟频频冒出。他熄了火,蹲在车体旁做调整。
重试一次后,他转向等在一旁的中年妇女,“可以了。”
“你刚刚说多少钱?”妇人将雨帽拉好,掏着钱包重复问道。
“一百块。”杨品逸将水桶提到屋里头。
“哎呀!怎么那么贵,人家前面那间机车行补个胎不过五十块而已,你们这家居然贵上一倍。”
“这是公定价。”她前恭后倨,急剧转变的态度,杨品逸有些傻住。
“这是哪个公订下的价钱?”妇人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装腔作势地双手扠腰。“随便糊个针眼大的小洞就要一百块!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门外汉就狮子大开口,当我们消费者好欺负,当心我告到消基会,告得你们无法营业。”
“这……”拙于言词一直是杨品逸的致命伤,对这种为一块钱也能扯得脸红脖子粗的主妇,他习惯礼而让之、敬而远之。
“八十块是我能给的极限,要不要随你!”妇人盛气凌人地掏出零钱,眼神犹有忌惮地偷觑高大、感觉起来似乎很好欺负的修车师父。
“太太高兴就好。”他实在不想为了微不足道的小钱浪费时间。与其争这些,他不如多花时间帮阿劲调整那辆本田机车的性能。
二十元可以多买一把葱了。妇人喜从中来,厉色马上缓下,“对嘛,做生意看的是长长久久,年轻人创业就该脚踏实地。”
这个欧巴桑真差劲,得了便宜还敢拿乔!
心不干、情不愿地专程替人家送信来,花雕本来是窝在便利商店K英文,等杨品逸忙完,若不是这位太太奇大的嗓门嚷嚷开来,她也不会看到这让人火冒三丈的一幕。
“一百块,不二价。”她冲动的切入两人之中喝道,教杨品逸看了一愣一愣的。
“你是谁呀?”瘦太太阔声大吼。
“你管我是谁!反正一百块,不二价。”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是花雕坚持不变的待人原则。
她最最看不顺眼这类挑三捡四又爱比较的烂客人,为了美容圣品一掷千金,眼儿绝不会眨半下,却爱计较人家劳心劳力、辛苦挣得的几毛钱,真让人不齿到极点。
本来嘛,杨品逸以为他是轻轻咳一下便能震荡股市的企业家吗?想学人家做慈善事业,也要等他有足够分量。再说施舍是要看对象的,像这种喜欢贪小便宜的女人,哪配!
“哇,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凶耶!你扠起腰想干嘛,打人啊?”意图以泼妇的音量压过花雕嗲细的嗓音,妇人喊得可用力了。
“少废话,一百块,不给的话……”花雕的面容一凛,俯身找寻散遍地面的工具,挑起一把螺丝起子,她认真的掂量,不明状况的妇人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喂,你干嘛!”杨品逸紧张的拉住花雕,这才发现她全身湿透。
想起少年犯罪率激增的统计数据,妇人恐惧的失声尖叫:“杀人啊!”
“杀个鬼啦!我才不会为你这种女人葬送前途咧。”花雕甩开杨品逸的手,走列车尾蹲下,威胁地瞄着后车胎,“你给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就让你的车胎回复成原来的样子。这里不赚你的钱,反正前面那家比较便宜,你去那里重新补胎好了。”说完,她作势用力刺下?
“你住手,我给钱了!”脸色惨绿的妇人神速掏出钞票,强塞进杨品逸手中,死也不要在倾盆大雨中推那么一大段路累坏自己,何况那间机车行的收费比这里贵上一半有余。
“这还差不多。”花雕起身,站到杨品逸身恻,快意的拋接螺丝起子。
不苟同地斜睨她一眼,杨品逸自空中抓下螺丝起子,沉默的收进工具箱内。
妇人脸色灰败的跳上机车,骑车逃逸前她不甘心地破口大骂,“恰查某!谁娶到你谁倒楣。”
“我才同情你老公咧!”花雕不堪被激,恼火地回吼。
女人的战争千古不绝,耍诈使泼的大有人在,但亲眼目睹的震撼力实在太惊人,不能怪杨品逸呆愣好半天,回不了神。
“还发呆?我真替杨伯伯担心。他若放手将机车行留给你经营,以你这种菩萨心肠,我怀疑这间老店能支撑多久。”花雕气呼呼地卸下红色背包,狠啧呆立在一旁的人。“喂,别发呆了,帮忙看看我的机车,为什么每次激活时都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你干嘛,练习灵魂出窍啊!”嗯,吼一吼后,心情好多了。
“二十块而已,何必闹得不愉快?”被她曲肘撞回神,杨品逸微声嘀咕,却让耳尖的花雕听见了。
“你说那是什么话?二十块不是钱啊!所有的大钱都是由小钱累积起来的,而且今天我是对人不对事,问题的关键也不光是钱。你没看那个太太存心占你便宜,欺你没应变能力吗?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你若一味忍让,到最后就会发现自己跌入永无止尽的恶梦中,无法脱身。”花雕随着走来走去的人团团转,转得头都昏了,索性抱住他的手臂,制止他转晕她。“喂!我可是为你好,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没说完啊?”杨品逸无奈极了。
“刚要进入重点。”他那是什么脸!她愿不计前嫌将打工的心得倾囊相授,是看他可怜耶,不懂得感恩的家伙。“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说。那种人很容易得寸进尺,相信我,我从国二开始打工,一直到现在在尤妈妈的便利商店兼差,做的都是服务业,看遍世间各类奇形怪状的男女老少。所以相信我准没错,本人的奉劝绝对是镀金的良言,万金难买。”她拍胸脯保证。
“尤妈妈?”前面那一堆拉杂话杨品逸全没听入耳,独独注意到这个熟悉的称谓。他颇为诧异地指着隔壁,“你说的便利商店是那里吗?”
我的天啊!这家伙居然间这种蠢问题!和他说不到三分钟话,花雕又濒临发狂边缘。
“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地恶狠狠地间道,心中已有底。
“叫……”伤脑筋,她到底叫什么?杨品逸一脸困扰。
花雕不甘受辱,扬起拳头、脸色难吞地哼了哼,眉眼不善地凝聚风暴,“什么!”
杨品逸觉得保持沉默可能会比较好,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生他的气,他和她并不熟。
“你这块超钝的大木头?”花雕不客气地重捶他胸口一记,报答他的漠视。“我天天到你家用晚餐,少说有一个礼拜了。就算你热爱工作,从来没有和我同桌吃过饭,也该懂礼貌弄清楚我的名讳,你根本是瞧不起我嘛!”能怪杨伯伯总是一脸落寞、孤苦寂寥的模样吗?和这种人一块吃饭,没胃溃疡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两回事。”她一边甩动发疼的手,一边板脸训人的模样很有趣。杨品逸忍住笑意,拉开她缠人的手,手碰到她衣服时眼神闪了下,转身往屋后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