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观了好半晌,杨品逸回眸,暗叹她粗线条,嘴角却不经意漾起淡淡笑意。
“我才不要咧。”阿嫚堵气将衣服丢还给她,刁难道:“我喜欢你身上这件绿色羊毛衣。”这种款式的长毛衫台湾还没见过,一定是她爸妈从国外带回来给她的,阿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尤香琳看出女儿有意为难人,秀眉微蹙,张口欲出声教训她。
“哇拷,今天有冷气团过境,你打算冷死我啊!”大而化之的人仍然没发觉好友异常的情绪波动,嬉闹着将一只大纸袋用力塞进好友怀里。“拿去啦!这是妈妈送给你的新年礼物。”说什么感谢阿嫚照顾她女儿,鬼才知道到底是谁在罩谁?
“今年是什么礼物?”尤嫚玲惊喜交集地打开纸袋,片刻前的委屈、郁闷不翼而飞。
小雕的爸妈每年过年都会送她礼物,她好喜欢花妈妈挑选的服饰,每每让同学又妒又羡又恨。
其实她更羡慕小雕,她日常所穿的每一件衣服,甚至于配件,都一应俱求由她爸妈帮她挑选、搭配,毋需她费心。小雕的父母因为工作之故常年驻守国外,无法就近照顾女儿们,便在物质上尽力做补偿,加上小雕忙于打工没心神去留意其它,也就乐得接受。
可是好奇怪,关于小雕留学的费用,花爸爸和花妈妈就很坚持只出学费,要小雕自己赚生活费。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是吗?他们怎能分得那么清楚?小雕也真笨,能亨乐不享乐,天天赚那种辛苦钱。
“阿嫚,你还没向小雕道谢。”尤香琳皱起眉头,为女儿理所当然的态度不悦。她被宠坏了。
“不用了啦!这个人哪一次向我道谢过?”花雕挖苦地扮了个鬼脸,赏给狠瞪向她的阿嫚。
“好嘛,谢谢你。”难掩快乐的阿嫚嘟着嘴说道,等不及拆开礼物。拿掉包装纸,小心抖开折叠完整的紫罗兰色短大衣,她跳脚惊呼,“哇,好炫哦!”这是今年最流年的颜色耶!好棒!
“大惊小怪的家伙。”从不曾为衣着烦恼过的花雕,丝毫不能体会收受礼物的快乐,满脸无趣地将另一只黑亮纸袋拿给尤香琳。“尤妈妈,这是爸妈送给你的礼物,他们说多谢你这一年来对他们女儿的照顾。”唉,她爸妈就是这么会做人。
“小雕,不用……”尤香琳推拒。
不给她回绝的机会,花雕闪到沉静的杨至言身边。“不要再叫我拿回去,不然妈妈一定会要我再拿来的。这几天都好冷耶,反正你会回送,没差啦!真搞不懂你们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子送来送去,礼数那么多。”最觉得烦的是她这个居间的送货员。
组好机车,总算空出注意力的杨品逸差点笑出声。她挺无奈的嘛!
听她说得那么无奈,尤香琳不忍心再拒绝,轻笑道:“小雕,问问你爸妈明天有没有空,到我家来用餐。”她和花家父母的交情,拜女儿之赐相常好,可是每年收受好友的礼物总觉得过意不去。
花雕双眼一亮,诧异惊呼:“尤妈妈,你和妈妈真的很有默契。她和爸爸出门拜会亲戚前,才说明天要约你喝下午茶,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尤香琳加深笑容。“真正的朋友,一年见一次面也不会有生疏的感觉。”
“对嘛!黏人嫚,你听到了没有?”
爱不释手摸着堆贵的大衣,阿嫚心情大好,侧脸想回嘴却突然看到茶几上还有数袋礼物,不禁纳闷。“小雕,那个是要给谁的?”她直指茶几,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去。
“那是要给人家的。”花雕猛眨眼暗示她别闻了。死阿嫚,没事眼睛那么锐利做什么!
“阿嫚,那是小雕的私事,你别过问。”尤香琳最先意会过来,眼底的笑意更深。应该是给老杨和阿逸的吧!
阿嫚最恨被训,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因此好不容易被惊喜冲淡的愤怒与骄纵,火速又冒出头。
“我要看!”她蛮不讲理的冲进去欲抢,随后追去的小雕抢先一步夺走纸袋,直直奔到始终保持笑容的杨至言身侧。
“伯伯,这个是爸妈说要送给你的。”花雕瞪着妄动的好友,防备地将纸袋拿给杨至言。可恶的阿嫚,地想私底下给男朋友和伯伯的惊喜,都被她破坏了。
“我?”笑容凝结在嘴边,杨至言一阵错愕,腼腼和无措慢慢爬上他忸怩的面容。
杨品逸亦同样怔忡。
“收下啦!我父母都很喜欢逛街买东西,好象钱赚太多不花对不起自己一样,所以臭味相投的人才会结婚嘛。”花雕哈哈大笑,自我调侃得不亦乐乎。
阿嫚煞黑娇容,心头莫名被愤怒刺痛,“为什么你爸妈要送礼物给杨伯伯!”以前花爸田和花妈妈只有送礼给她和妈妈!
“你这笨蛋,我每天到伯伯家用餐,爸妈当然觉得他们的女儿又去打扰别人,不好意思”。”
“你没告诉我,你天天来这里用餐?”阿嫚失控地拔尖声音,吓得不明所以的花雕怔忡不已。
尤香琳看得出来女儿因惊慌而衍生出来的愤怒。阿嫚怕失去小雕这位她最重视的至友,现在意识到小雕不可能再像以前事事告诉她,这使得倚赖小雕甚深的阿嫚一时无法接受。
“我没有告诉你吗?”小雕敛眉思索,眼睛狐疑地瞥向尤香琳。“尤妈妈,你知道我在伯伯家用餐的事吗!”她还以为阿嫚知道,毕竟这里是她的势力范围嘛!
“我知道。”尤香琳含笑点头。小雕不值班的时候都会配合老杨家的吃饭时间提早到,吃完后就匆匆到夜市摆地摊。阿嫚迟到成癖,两人的时间总是错开,看小雕迷惑的样子,她一定是以为自己有告诉阿嫚。
唉,年轻,是无心和粗率的代名词。
“看,你妈妈都知道,你啊!太混了。”突然觉得过分僵凝的气氛很可笑,花雕噗哧玩笑出声。
一点也不觉得好玩的阿嫚恼羞成怒,厉声质问:“那你没事干嘛赖在人家家里用餐啊!”
“是我叫小雕来的。”杨至言挥手让尤香琳按捺下怒气,出声打圆埸。
“对啊!反正两个人吃饭和三个人吃饭是一样的,而且这样比较经济,不会有剩菜。”
花雕一脸坦然。“人家我爸妈从小就叮嘱我们不要压抑自己的欲望,想要什么就认真去追求,以坦率的态度面对生活,不要在虚与委蛇、客套一堆后,因错失机会而扼腕吐血。所以伯伯叫我来,我想想也好,就来了。”
已经铺好报纸,准备油漆的杨品逸蹲在墙角稀释水泥漆,嘴角的笑意加浓、加深。
“阿嫚,妈妈真的不想再发脾气了。”尤香琳柔声警告。
阿嫚理都不理,恨恨地指着小雕手上的纸袋。“那这几袋呢?要给谁?”
“多嘴啊你,小孩子间那么多做什么?”花雕羞赧地抆起腰嗔闹道。
阿嫚忽然扑过去要抢袋子,花雕灵敏地往后退。阿嫚被她逃避的态度惹得更火,穷追不舍,被逼到墙角的花雕忽然绊到杨品逸,整个人跌进他的臂弯里。
“喏,快拿去,两袋是你的,一袋是杨令悠的。那个“番婆”今天吃错药了,快藏起来。”仰视因美人在抱而不自在的杨品逸,花雕实在被阿嫚闹得没辙,愠怒地将纸袋塞进两人中间,侧身护着。“讨厌,我本来想私下送给你的。”她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恼声嘀咕。
杨品逸的反应和他老爸如出一辙,又似乎更为错愕。
阿嫚简直不敢相信。“你和他在交往?!”她强拉起好友。
“啊!被你偷偷知道了哦!”花雕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那直率的认罪表情,重重刺伤阿嫚。
杨品逸抬头漫不经心瞥了眼阿嫚,随即又安然的重拾手边工作。阿嫚被他不予置评的态度惹得十分光火。
“陪我去逛街!”她绷紧脸,跋扈地硬勾着花雕往外走。
“不要啦!这两天买衣服的人好多,而且伯伯今天要大扫除,我要帮他。”阿嫚心花开也不是这等开法,这时候去逛街有多受罪啊!
“阿嫚,妈妈陪你去。”尤香琳软下怒气居间调停,心疼女儿患得患失的心态,也能体会小雕的心情。
“你见色忘友!”阿嫚奋力推开她,气冲冲跑走。
搞什么鬼呀!花雕被她刚得心火顿扬。不知是谁自从认识那个痞子之后,屡次爽约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你真的不去?”阿嫚停在遥远的那端,见她没追来,震怒地下最后通牒。
“我不要!”被惹火的花雕交叠双臂,赌气的侧过身去。
“好,那我们绝交!”阿嫚声色俱厉声明完,朝住家方向跑去。
“喂……有那么严重吗?”花雕怔怔回头望着空空的长廊低呼,然后转向尤香琳,“尤妈妈,阿嫚又怎么了?”
“老杨,对不起,让你兄笑了。”尤香琳污颜地向老邻居陪罪,决定回去开导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