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中国水回答。
“什么?”真秀想也不想,从床上跳了下来,接着脚一软,差点直接跪在了地上。
中国水把他拉起来,冷冷地说:“不是你把她赶走的吗?她走了,你何必这么惊讶?”
真秀站起来,“她既然知道了我的病,怎么还会走呢?她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她为什么要走掉?她为什么不说清楚?”虽然昨天是我故意不给她机会。
“你就别到处走了,你走得动吗?”中国水说,“你躺在床上休息,必要的话,我会叫藏血给你输血,否则,你昏倒在哪一条路上都没人知道。”
真秀的血细胞现在的数量非常低,他自己也很清楚,“她为什么要走?”
“你赶她走,然后姜雪言回来了。”中国水说,“正主回来了,你说她还不走吗?”
真秀呆了一下,“姜雪言?”
中国水以嘲讽的口气说:“没错,认识了那么久,爱得那么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真秀,这是我看过你栽得最惨的一次!”
真秀突然推开门跑了出去,“不行,我要去找她回来。”
中国水呆了一呆,“喂!你回来,你不要到处跑……”他追去门去,但是真秀却已经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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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就这样真的走了?不,不会的,如果她已经知道他的病,就不可能这样离开他!除非……除非雪言你真的对我毫无感情,无情到知道我快要死了,居然还这样离开。真秀猛地推开雪言宿舍的门,入目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房间,整齐得好像从来也没有人住过一样,“雪言”的出现,一直都是他的一场幻觉,一场梦。
她什么都收拾得恰到好处,连他给她买的衣服鞋袜全部都在,但是房间里,那种有人住过的味道,却已经消散了。
真秀推开门,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间脱力地在床铺上坐了下来,用力捶了一下床垫。他的确是希望她走,那样她就不必承担要失去他的痛苦,但是,当她已经知道他很快就会死去,她却还是走了的时候,他只有极度挫败和痛苦的感觉。不要走,既然你已经知道,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你这样走掉,是在嫌弃我是一个快要死去的病人吗?我不相信雪言你是这样的人!真秀在房间里一阵翻找,却没有找到雪言留下的任何字句,真的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就是一场梦。
“真秀?”隔壁的日之嫒疑惑地走到这边门口,看着他挫败地用手撑住窗户,低下头急促地喘息。
“你不要过来。”真秀的声音喑哑,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败,当他为一个女人考虑过一切的时候,却发现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真秀你怎么样了?”日之嫒惊惶失措地奔过来,她不懂得真秀深沉的痛苦,只知道,真秀变得很奇怪。
真秀在那一刹那很想哭,他也是人,他也是孩子,他也会脆弱,但是日之媛却连他脆弱的刹那都不留给他,像蝴蝶一样扑了过来。他咬着嘴腾,勉强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没事……”
“可是真秀你的脸色好差,你不舒服吗?”日之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真秀勉强地笑着,“乖,你回房间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不走,我担心真秀。”日之嫒固执。
真秀忍无可忍,终于对着她说了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而变得乱七八糟,对不起,日之媛,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恨你,好不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把话说完,“虽然我知道你一切都是无心的,都不是你的错,但是不要逼我恨你。”
日之媛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真秀双手插在口袋里,坐在床铺上,他很少用这样淡淡的语气对着日之嫒说话:“日之嫒,一个人不能永远躲在象牙塔里。不能永远以为自己是弱者,所以就要求人保护,所以就当别人为你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应该的,无论你有多么柔弱,都不能用它当借口,去要求别人为你一直延续你的童话。”
“我……”日之嫒呆呆地看着他。
“不要说你没有!”真秀的目光是冷的,他的眼睛闪烁着流光,“你其实自己很清楚,雪言她射你一箭,是为了救你,不是为了杀你,但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替她解释过?你忘记了?真的忘记了?日之媛,你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真秀语气很平静,“不要昏倒,你自己很清楚你做过一些什么,即使是昏倒了,也逃避不了,改变不了的。”
日之嫒像见了鬼一样恐惧地盯着真秀,真秀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依然像往常一样舒适而悠闲,但是看在她眼里,却失去了从前那种温暖的感觉,她只觉得现在的真秀好恐怖,好吓人。他说我故意的,要陷害雪言……我有吗?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记了,我忘记了我那时是要跳楼的。我不是故意不解释的,我只是……日之嫒只觉得整个屋顶都在转动……
“啊——”日之媛蒙住头,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9章
走为上计
“雪言”现在在一家医院门口,这是千足隔壁城市的医院,和千足市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请问小姐,是要挂号吗?”护士小姐很亲切地微笑。
雪言吐出一口气,在初冬的天气里,呵出一口气,都成了白霜。“我来做骨髓捐赠类型资料的留底。”
“请这边走。”护士小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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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藏血满头冷汗地抓住手术室里来来往往的医生。
“键索断裂,需要进行人造瓣膜替换手术。”医生匆匆说了一句,立刻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藏血呆呆地看着“手术中”的红灯,喃喃自语:“那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对不起。”真秀坐在手术室前面的椅子上,脸色很黯淡,“我不应该说那些话刺激她,我明知道她承受不起。”
“不,别道歉,”藏直抬头看着红灯,长长的辫子在身后摇晃,“我知道日之嫒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谁也不能一辈子纵容她,她应该清楚这一点。昏倒再多次,也不能希望这个世界为她改变什么,如果她自己不肯从童话世界走出来的话。”
真秀摇摇头,“不,是我太不冷静,或者根本不需要走到这一步的。”
“准也不能要求你在那样的情况下冷静。”藏血凄凉地微笑,“我听水说了,他告诉了雪言,但是雪言还是走了,她并没有为你留下来。”
真秀耸了耸肩,笑了笑,“嗯,这样也好,不是吗?”
藏血看着他,目光有点奇异,“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就算是吧。”藏血叹了口气,“我就怕你不这么想。”
真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点摇晃,但是他还是站住了,看着“手术中”的红灯,悠悠地说:“原来等在手术室外面,是这样不好的感觉。”
“嗯,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愿意走进这里。”藏血拿过自己的发辫,用手指曲卷着它的末梢,“死神,往往就被关在那扇门里面。”
真秀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说:“时隔才三日,人世满樱花。”他念的是日本长久以来享有盛名的俳句《楚江丧妻》中的一句,是日本古典的悼亡俳句。在真秀此时此地念来,别有一番凄凉和惘然无奈的心情。
藏血耸耸肩,“现在是冬天,樱花还没开呢,你别发疯了。做了手术之后,日之媛就不会有事了,别想那么多了。”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真秀,手术成不成功都很难说,日之媛的身体很虚弱,或许承受不了手术的负担。
“嗯。”真秀只是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明年的春天,樱花才会开,时隔才三日,人世满樱花。”
藏血听得毛骨悚然,似乎,真秀是在说,到了明年春天樱花开的时候,他已经死去三日了。“真秀!”他猛然转过身来,却看见真秀好端端站在面前,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事?”
松了一口气,藏血被他吓出一身冷汗,“没事没事,你不要再念那些不吉利的东西好不好?”
真秀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好。”
但是至此之后,藏血看着手术中的红灯,再看着真秀,他已经不知道要为谁多担心一些了。很显然,雪言的离开让真秀丧失了活下去的动力,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死。
该死的女人!藏血在心里诅咒,你赶快给我回来,真秀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你为什么要走?真的只是为了真秀的那些话吗?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气你的。不要等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你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