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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吗?小组?”路思瑶难得露出笑容的问道。

  “好看,真好看。”说着说着,小细的眼眶都要红了。

  路思瑶好笑的看她一眼。“你可别哭,今天是本姑娘大喜之日,你可以笑,不可以哭,知道吗?”

  “知道了,小姐。”叫人不哭的小姐,心里头一定比她更想哭吧?就要大婚了,发上别的还是卓姑爷的情意。

  “都弄好了吧?你们都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小细深觉不妥,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只能心急的跺着小脚儿抗议,“至少,让小细留下来陪你。”

  “怎么?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全下去,在大厅里候着便成,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 * *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

  狂花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一曲《花非花》,一曲《叹花》,路思瑶哀怨缠绵的歌声响遍落花湖畔,袅袅曲音震得桃花林的小鸟们不忍驻足,飞越枝头的麻雀不安的叽叽啾啾,就连湖面下的鱼也不禁想探出湖面瞧瞧,眼前的女子究竟是怎般的哀伤。

  附身在千年桃花树里修行的女妖桃若也不由得睁开了眸,唇角轻轻地逸出一抹叹息。

  “他会赶来吗?桃花仙子?”路思瑶仰首痴问,只见桃树轻摇,晃出一道道金黄色的光影。

  再过一刻就要午时了吧?今日晴天大好,暖暖的阳光驱逐了冬日绵绵不休的寒意,让人只想站在阳光下,眯着眼享受片刻,什么都不想。

  那棵千年桃花树下的一张木几上,一把老旧的木梳、褪色的粉红色发带、一块不起眼的嵩山石头、一本镶了绣面的简册、一盒从未用过的胭脂、一个有着浓浓桃花香的香袋、一块翠绿色的玉……一字排开,在灿烂的阳光下,它们的存在显得黯然失色,却刺目得令她红了眼。

  她在赌,赌心头上的那个人会不会赶在最后一刻回来将她带走,如果他来了,代表他还爱着她,如果他不来……

  唉,再相遇时是否真要“狂花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这样的遗憾她不要,也不受。

  俯身,路思瑶拿起了水几上头的东西,狠绝了心,亲手一个一个给扔进了落花湖里,每扔一个,心就疼一次,回想起的是每一年的十月初八,她收到他托人远从嵩山少林带给她的东西时的心情……

  期待,喜悦,幸福,然后又是等待……年复年,日复日,她却甘之如饴,仿佛她的生命只为他而生而活,再没有其他。

  “瑶儿!”

  身后的一声轻唤,让路思瑶的手一顿,缓缓回眸,“二哥?有事吗?”

  “你在做什么?”见路思瑶的身子微倾向湖畔,路朗书微挑起眉,缓缓地朝她走去。

  “没什么。”见他朝自己走来,她把手上最后一样东西顺手给扔进湖里,起了身。

  “听说你把丫头都给遣到桃花林外头去了,大哥要我来看看你。”

  “怕我做傻事?”

  路朗书一笑,手上的扇子挥了挥,挥去一身的燥热。

  寒寒冬日,他的额头上却直冒汗?路思瑶眼里瞧着,嘴里却没说什么,只觉得他手上的那把扇挥得她眼花。

  “我想他比较担心的是桃花酿的独门秘方。”路朗书若有所指的道。

  路思瑶是个聪明慧黠的人,一点就通,唇角不由地泛起一抹冷笑,“怕我做了傻事,桃花酿的独门秘方因此失传?”

  “你会吗?”

  “二哥指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都有。”

  她飘忽地一笑,“二哥放心吧,就算我要走,我也不会自私地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给带走。”

  “你的意思是——”

  “我会把它留给该留的人。”

  “谁?”

  路思瑶幽幽地看他:—眼,“二哥,我还没走呢,你问这个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等你走了,我还问谁去?”心急口快,路朗书再也按捺不住自己隐藏已久的怒气。

  “你……”她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心寒,“你在乎的就只有那张写着秘方的纸吗?你妹子的死活,你完全不在乎?”

  “谁是我妹子?你吗?你们路家每一个人都不配跟我沾亲带故!”路朗书一改平日玩世不恭的洒脱,一脸的阴霾狠冽。

  “二哥,你也姓路啊——”

  “住口!我这辈子只姓胡不姓路!我娘可没正式嫁进路家!我一开始出生当私生子时就跟我娘姓,以后一辈子也都跟我娘姓!”

  “二哥,老奶奶知道错了,你出生不久之后也把你娘接进了路家。”

  “我的母亲就是被老奶奶给害死,要不是她的无情,我的母亲不会一病不起,我的父亲也不会心灰意冷的离家出走,留我一个才几岁的娃儿一个人活在偌大的宅第里看尽人脸色,我恨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

  路朗书一步步逼近她,她就站在湖边,根本无路可退,只能看着他的脸在她面前越放越大,越大越狰狞……

  她从没看过这样的二哥呵,也从没想过一向温文洒脱的二哥,内心理会积聚着这么浓、这么深的怒气与怨气。

  他想要对她做什么呢?如果要伤害她,早八百年前他就可以这么做了,为什么等到今天才……

  “唔。”路思瑶的喉头一把被路朗书给掐住,痛得她开不了口,再也无法思考些什么。

  “我从小就立誓要光明正大的靠自己的能力把路家击垮,我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好不容易自创了胡儿酒把它发扬光大,我差一点就做到了……就是那个卓以风!他害我功亏一篑,多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卓以风?路思瑶瞪大了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现在知道也不迟。是啊,我恨死他了,要他痛苦的惟一方法就是杀了你。”路朗书哈哈大笑,笑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没用的,二哥……他根本不爱我……”卓以风到此时此刻都还没出现,她的赌注是输了。

  “如果他不爱你,就不会因为你误喝了胡儿酒就让胡儿酒成了历史名词!他把事做绝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二哥……真要杀我?”路思瑶不畏不惧,只是心寒,“杀人偿命,二哥可也要坐牢的。”

  “哈,你放心,你是投湖自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说着,路朗书轻一使劲,顺势将她推进湖里——

  冬日,落花湖里的湖水冰冷刺骨,水深不见底,只见路思瑶下意识地伸出一双手在湖面上乱挥乱舞,身子却挣扎的浮浮沉沉根本叫不出声,吞了几口水之后只觉天昏地暗,身子沉重的直往下掉……

  风哥哥……

  风哥哥……

  一次又一次无声的呼唤幻化成泪,湖面上只见涟漪处处往四面八方散开,过了片刻,只听得见风吹过桃花林间的声响,仿佛发出呜呜的哀鸣声,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

  “这是你的命,怨不了我,谁叫你是卓以风的女人呢?我想,你也心甘情愿为他承受他所造的孽吧。”

  风过水无痕,路朗书转身消失在林间,直接进了桃花阁。

  找到他要的东西,从此,他将不再踏进路家庄。

  * * *

  “断气了。”

  “没救了。”

  “怎么会这样?大喜之日,新娘子竟然投湖自尽……”

  “嘘,别说了,快走吧。”众人围观目睹,一片唏嘘,在大白天里却觉得毛骨悚然,阳光大好,只觉阴风惨惨。

  “快走。”众人逃难似的纷纷往门外移。

  “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到午时啊,门口怎么挤了一堆往外走的人?

  小六跳下马,不由分说的上前随便抓起一个人的领口,喝问:“喜酒喝了吗?怎么径往外走?逃难似的!”

  “喝……喝什么喜酒?今天这路家庄积存的上等女儿红是铁定喝不成了,改明儿再来喝上一口花雕祭悼新娘子的芳华早逝吧……啊!”领口突然被另一股突来的力道给揪紧,说话的人差点断了气。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卓以风屏着气,恶狠狠地瞪着那个人瞧,手上的力道不减,要不是等着那人开口说话,他可能真要掐死他。

  “我说……我说……新娘子投湖自尽!死了!是真的,才刚断气不久就被大少爷找人给捞上来……”

  话未听尽,卓以风已不见人影,冲进了路家庄,气势汹汹、怒气腾腾,没人敢挡他的路,一转眼他已飞奔至落花湖畔,将路思瑶冰冷的身子抱进怀里——

  心,痛得不能喘息。

  无言的嘶吼声像受伤的野兽般,听得在场的人胆战心惊、寒毛直竖。

  卓以风紧紧的抱住她,紧紧地,紧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快要跟绝望与她的冰冷交融在一起

  “呆呆、呆呆、呆呆!是我的错!我的错!干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在心底呐喊喊着,低低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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