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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仔轻咳一声,朝欢喜强扮个笑脸:“快去上妆换衣服吧!大家都等着你上戏——”

  “不必了!”金奇阴郁的转过身来,盯着欢喜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今天不拍了!

  收工!”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生气!”她咬着唇轻声道歉:“我保证——”

  “我说收工了!”他大吼一声,仿佛军队解散一般,所有的人快速地动作起来,他大步走向欢喜,完全不管其他人正竖起了耳朵听他的下一句话:“你跟我来!!”

  欢喜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他一把扯住硬往外拖去!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的私语声——

  陈仔拼命跺脚,但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笑意!

  祁寒坐在旧钢琴前,黑白交错的琴键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发出死寂的嘲笑声!

  当初留下这架钢琴,并不是因为他无法舍弃音乐,而是因为这是周黛眉送他的生日礼物,他们曾无数次一起坐在这里练唱、作词、作曲——

  回忆的潮水像暴风雨一般汹涌地冲击着他心底的岩石!

  他为黛眉所作的第一首歌曲中有这么几句话:生命的过客来来去去,生命中的爱情去去来来,如果我为你忧伤,那是因为你的足音从不曾真正离开。

  人是不是真的有预知的能力呢?

  昔日许多回忆,今天再度想起,仿佛当时便已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卡谬曾说过:一个人只要在外面生活过一天,那些回忆便足以在监牢中回味一辈子而不厌倦!

  如今他在自己的监牢中生活了一年,靠那些过往云烟生活,但为什么他曾觉得人生枯燥乏味没有意义?

  他的手指笨拙地在琴键上敲出几个音符,在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十分刺耳凄凉!

  他再也不是一年前的他了,现在的祁寒甚至连弹几个音都是笨拙而粗糙的!

  回头听听过去他所作的音乐和歌曲,他无法相信那是出自自己的手里!

  可以确定的是:人想要进步常常非常辛苦,但人若想退步,那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沮丧地用力盖上琴盖!

  无名的情绪牢牢地控制了他,而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门铃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他瞪着那扇破旧的木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会欢迎任何人的造访!

  门铃又响了一次,他迅速挂上冰冷的面具,走过去将门拉开:“找谁?”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长得十分高大英挺,带着一种鲜见的睿智气质,而女的娇小灵秀得几乎不像凡人!

  祁寒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但不知怎么的,他相当肯定这两个人是朋友—

  —说不出的怪异!这个世界上会让他在第一眼就当成朋友的人少到几乎绝种!

  “我是史昂轩,这是内人习小羽。”史昂轩率先介绍自己,伸出他的手:“想必你就是祁寒。”

  他有半晌的迟疑,但是终究是和史昂轩握了握手,让开路引他们进来:“请进。”

  史昂轩和习小羽态度自然得仿佛这里是他们的家,在沙发上坐定之后,史昂轩甚至推了推小羽:“去泡茶。”

  “我来。”

  小羽轻轻朝他一笑挥挥手:“你不会知道宝贝把茶叶放在哪里的,我来就好了,你们谈。”

  祁寒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顿时宾主易位的感觉比怪异还怪异!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史昂轩了解的笑了笑:“宝贝和我们比家人还亲,我们就是这样的,你不要介意。”

  他记起宝贝曾提起过他们,但怎么也想不到,宝贝居然和他们夫妇这样熟悉!

  “宝贝不在。”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来的。”

  祁寒坐在他的面前,怀疑地看着他:“是宝贝要你们来的?他为什么不回来?我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他了。”

  史昂轩摊摊手:“我不知道宝贝在哪里,他向来行踪不定,小羽说他不在,所以我们就来了,不过不是宝贝叫我们来的,我很期望他开口要我们来,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史昂轩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他一头雾水,既然他不知道宝贝在哪里,那又怎么确定宝贝不在?他们很期望宝贝开口要他们来,可是不可能?但他们现在在他的房子里?!

  习小羽端了三杯茶走到他们的面前,在她的丈夫身边坐下:“我很担心宝贝,他最近很不快乐,因为你不快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期限一到宝贝就得回去了,我不能看宝贝就这个样子回去。”

  “回去?回去什么地方?我一直以为宝贝是个流浪儿,他什么都不肯说,他到底住在哪里?”祁寒一头雾水的问道。

  史昂轩和小羽互相对望一眼,史昂轩皱着眉头说:“宝贝什么都没说,你应该自己告诉他。”

  “不行,那必须由宝贝自己说,我不能说的,宝贝还没确定他自己,我们说了会害了他。”

  “不说事情不会有进展的!再拖下去只会更糟!”

  “他不会相信的,当初你也不相信,宝贝就是因为那样,才会不肯说。”

  “可是——”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祁寒不耐烦地吼道,他们当他不存在似地交谈,令他恼怒到了极点!他们到底对宝贝知道多少?宝贝又有什么事不肯告诉他?

  小羽犹豫地望了望史昂轩,终于试探地面对他:“祁寒,你喜欢宝贝吗?”

  “当然!要不然我干嘛收留他?”

  “有多喜欢?”

  祁寒微微一愣:“什么意思?难道这种东西可以丈量,或是称重量的吗?”

  史昂轩叹口气:“小羽的意思是,你是否喜欢宝贝到足以为他放弃悲伤的过去?”

  他僵硬起来,冰冷的面具重新将脆弱的自我隐藏起来:“恐怕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我的过去和宝贝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你的未来和他有绝对的关系!”小羽焦急的叫道:“宝贝努力拭去你的悲伤,可是你一直无动于衷!”

  “那是我的事!和宝贝没有关系,和你们更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来只是为了要和我说这些话,那你们可以走了。”祁寒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顽冥不灵。”史昂轩几乎是厌恶地哼道。

  “我不必符合你的任何想象,史先生。”

  史昂轩不悦地冷起脸也站了起来:“容我为宝贝致上最高的怜悯,看来他是选错人了!这次他是没有机会成功的了!小羽,我们走!”

  “求求你等一等!”习小羽哀求地握住丈夫的手臂:“替宝贝想一想,他会消失的!”

  史昂轩叹口气,轻轻抚摸着妻子姣好的面容:“我知道,但这不是我们可以帮他的,一个人如果不肯放弃过去,那么根本没有未来可言,宝贝在选他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这一点。”

  “可是——”

  “小羽!”

  祁寒一脸漠然地背对他们,却十分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他不能理解他们的对话,可是那听起来和宝贝有很重要的关系。

  习小羽黯然地垂下手,习惯性地扭绞着衣角:“宝贝是真的喜欢他——”

  “如果宝贝真的喜欢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确定自己的身份?如果连宝贝都不肯确定自己,那么我们又能替他做什么?”

  “他很害怕,就和我过去一样害怕!”

  史昂轩轻轻摇头:“你并没有怕到不肯透露身份,你给我机会选择,而宝贝没有,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给他机会。”

  仿佛被打败似的,小羽垮下双肩,史昂轩安慰地搂住她往门口走,祁寒仍动也不动地背对着他们。

  史昂轩打开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留下了话:“祁寒,眼睛被蒙住并不可悲,但是如果连心都被蒙蔽,就不是用可悲就可以形容的了。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驼鸟,但逃避的到底是什么,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祁寒等到门关上之后才转过身来,面具掉在地上跌个粉碎!

  他是心盲?

  他是驼鸟?

  到底是哪一条法律规定了男人不能为情人哀悼一辈子?

  他重新活过来对他们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好处?他们这样苛求着他?

  难道他竟没有权力主宰自己的生命吗?

  难道他竟连选择毁灭自己的权力都没有吗?

  然后他想起来,史昂轩这次来并没有提到电影配乐的事,连半句都没有,他们这次纯粹是为了宝贝而来的,但宝贝的未来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或者该说,他振不振作和宝贝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关系?

  万君方灌下最后一滴酒,桌上横七竖八的一堆酒瓶中,再也没有半滴酒了。

  何嫂和欢喜全都走了,迷蒙中记得好像是自己叫她们滚的,可是那也不该真的走光啊!

  全都走了,谁来替他买酒?

  他嘿嘿一笑,将手上的酒瓶往地上一扔:“走!全都走好了!反正我谁也不要!”

  “连周黛眉也不要?”

  他抬起迷蒙的眼,门口站了一个女人;他努力想弄清楚她是谁,很难将焦点定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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