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潋滟看着照片,泪水忍不住落下来。她别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
“你别胡说八道了!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郁郁寡欢?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忘记我了……”
“你又知道了?小乐可是你的孩子,他跟其他的小孩不一样。”关宁夜微笑着将照片推到她面前。“不信你仔细看,他的表情就是写着:我很想念我妈咪。”
“x的!你就非要把我弄哭是不是?”风潋滟忍不住哭骂起来。“我已经够惨了!你还要刺激我!”
“我当然要刺激你,你看看你自己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上了法庭气势已经先输了三分,官司又怎么打得赢?”
“到现在你还要骗我?还要骗你自己?他们告我什么?他们告我叛国!那等于直接宣判了我死刑,还打什么官司?!”
“你错了!只要我们能上法庭,我们就有机会。”关宁夜凝重地看着她。“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不要了……不要了……”风潋滟终于崩溃,她泣不成声地趴在桌上哭泣着。“我好累了!你干脆让他们一枪毙了我算了!我真的好累了!”
“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关宁夜的声音哽咽着,他来到她身后紧紧地拥抱住她。“请你坚强一点!算我求你……不为了你自己、不为了我,也为了小乐!是你把他带回台湾的,你要对他负责!”
“关宁夜,你答应我——”
“绝不!”
风潋滟哭得声嘶力竭。
“你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死了,真的出不去——”
“住口!我不准你继续说!”
关宁夜气愤地打断她,恼怒地甩开她哀求的手。
“你不信任我!既然你不信任我,又何必要我答应你什么?!我为了你到处奔走、为了你四处求人,我帮你照顾小乐、帮你安慰冷云霓,可是你回报我什么?你竟然想死!这不是我认识的风潋滟!不是我爱的风潋滟!既然你连风潋滟也不是,我就没必要帮你任何事!”
她已经被打击得连自己也不是了吗?
风潋滟喘息着跌坐在地上,愣愣地,象是泄了气的皮球。“别轻言死亡。”关宁夜在她面前蹲下来,清澈的眸子里写着坚定的信心。“信任我!别让我在外面为你担心,好吗?”
“……好……”她点点头。
关宁夜轻轻地拥抱住她,将坚定的勇气传到她身上——现在他们都需要勇气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如果我没死,我就把钱还给你。”
他愣了一下。
风潋滟的头闷在他怀里,轻轻地颤动着。
“我知道你一定很呕。”
“很呕?”
“因为我所有的财产都被扣押了。”
关宁夜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她竟然在笑!
风潋滟笑得不可遏抑,笑得落下泪来。
“如果是我,我一定呕毙了!”
关宁夜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狠狠打她一顿?还是狠狠吻她一顿?前一分钟她还哭得死去活来,下一分钟竟然还有心情调侃他!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们努力告诉自己,这吻不是生离、不是死别,而是深情、而是缠绵。只是,他们都在吻中尝到了对方的泪水,又是哭的,又是笑的。
第十章
军事第一法庭——
“起立!”
三名军仪威严的高阶将官步入法庭,场面安静而严肃。
关宁夜转头看着风潋滟,她面无表情,背背挺得笔直,脸上脂粉未施,但却是他所看过最艳丽动人的女子。
今天的审判将会决定她的命运,万一运气不好,她甚至有牢狱之灾。但她看起来毫不畏惧——风潋滟是个极有勇气的女人。
军方的检察官起身朝三名将官行个礼,随即转身看着风潋滟。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证明风潋滟上尉所犯下的种种罪刑,而其中最严重的一项就是叛国!”
叛国!这两个字让风潋滟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她的眸子喷出怒火。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将这顶大帽子扣在她头上!
“风潋滟上尉不但公然侮辱长官,屡劝不听,而且严重败坏军中风气,在公余时间表演不堪入目的艳舞。军方已经给过她许多次机会,姑念她是个优秀的飞行将官,甚至让她前往国外出任务,但风上尉私生活不检点,性格冥顽不灵,在出任务期间因个人私情而私纵有重大犯行的罪犯。在军方要求她拘提嫌犯之时,公然反抗长官,终于犯下了严重的叛国罪!”
风潋滟气得脸色发绿。她正想开口,关宁夜立刻紧紧压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开口!让我来处理,别给他们机会判你罪。”
“庭上,我想传风上尉坐上证人席,亲自接受审讯。”
“辩方律师同意吗?”
“别去!”关宁夜哀求地看着她,风潋滟不肯说谎,对她来说清白与荣誉是最重要的,就算因此被判刑,她也不肯为自己说谎!
她愿意承认自己犯的错,最糟糕的就在这里,风潋滟认为错误已经犯了,挽回不了,但清白跟荣誉还是要保住。
“我一定要去!”风潋滟起身,骄傲地仰起下颚。“我同意。”
军方检察官示意她站上法庭中央的证人席。
“风上尉,我想请问你,本年度的十月六号,你是否奉派前往美国担任情报任务?”
“是。”
“你是否在任务期间,与该不良份子发生感情,进而发生了肉体关系?”
“是。”
三名将官顿时脸色丕变。
“请问你前往美国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搜集情报,确定是否有不当势力介入本次美国与我国之间的军火交易。”
“请问你搜集到相关的情报吗?”
风潋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回答:“没有。”
检察官得意地笑了笑。
“那么我再请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私下放走了犯行重大的沙雷诺·布莱德?而且在你的长官要求你将他带回的时候断然拒绝?”
“第一个答案是:没有!第二个答案则是:是!”
“你没有放走他?难道他不是从你手中逃走的吗?”
风潋滟再也忍不住地咆哮起来。
“对方根本不在我的管辖之内。他是美国公民,我怎能逮捕他?更何况严少将并没有要我逮捕他,他要我毁掉他。”
“毁掉他?”检察官点点头。“请问‘毁掉’的定义在哪里?”
风潋滟愣了一下。什么叫“定义”?
“严少将可曾直接下令要你杀了他?”
“当然没有——”
“那么严少将是否曾经下令要你使沙雷诺·布莱德归顺我方?”
“是。”
“你做到了吗?”
“我——”风潋滟答不出话来,她陷入了对方的语言圈套中,动弹不得。
关宁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当风潋滟求助的眼光转向他时,他安抚地朝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庭上,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辩方律师可有其它问题要询问被告?”
关宁夜起身,朝三位长官行礼之后,简单开口:
“风上尉,请问你在军中所受的训练与主要任务是什么?”
“我是战机飞行员。”
关宁夜点点头。“那么再请问,你是否受过情报训练?”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风上尉,当初你为什么会接受一个与你所受训练全然无关的任务?”
“我没有选择,严少将多次暗示我,如果我不接受任务,他将会勒令我不荣誉退伍——”
“抗议!被告所说的话没有凭据,可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
关宁夜耸耸肩。“我收回我的问题。那么请容许我再问一个问题。风上尉,你所受的训练里是否包括了‘毁掉’或者杀掉某些人?”
风潋滟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当然没有。”
***
短短一个中午却像是过了几百年那么漫长。坐在对面餐厅里的风潋滟食不下咽地瞪着军事法庭的大门。下午还有一场审讯,之后就要决定她的命运。“你不用紧张,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关宁夜安慰地说道:“吃点东西吧,你需要体力。”
“如果他矢口否认怎么办?我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公文,也没有任何文件可以证明他到底派我出了什么任务。”
“相信我,我有办法对付他的。”
风潋滟叹口气,双肩无力地下垂。
“没关系,就算你帮不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信任我?”关宁夜笑着抬起她的下巴。“你看清楚,如果台湾有所谓的‘御用大律师’,那么非我莫属了,了解吗?没有我打不赢的官司!”
风潋滟张口想说什么,但又将话吞了回去。关宁夜太好了,好得她无话可说。他大可不帮她的,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的确违抗军令——而她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只是不免遗憾……遗憾自己为什么如此识人不明?
“潋滟,这场官司打完之后你想做什么?”
风潋滟茫然地摇摇头。
“不知道……带着小乐好好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