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天扬沉默地转过身去,不愿见到她不耐烦的神色。
Carol爱他,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但他受不了Carol的方式,受不了那种明知是出于爱的压力。
而且他一直爱的都是叶罗啊!她为什么不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呢?
“我和Carol之间早已有默契,她知道我不爱她,这是一场两厢情愿的婚姻。”
她笑了,那是种为了别人的悲哀、愚蠢所发出莫可奈何的笑声;“如何你不是太无知就是太愚蠢!婚姻对你来说只是一场交易,那么你还有什么是不能交易的?”
“你和孩子。”
纪天扬简洁而且无比认真的回应令她愣了一下。
他跪在她的面前,神情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别再拒绝我,我们已经受苦十一年了,不要再继续受苦下去。”
“……”
这该如何回答?
她迷惑了,十一年的岁月改变了许多事,但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是否对他的爱已全数灭顶——
“看着我,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再爱我了!”
“我——”
“叶罗?”文书小姐轻轻敲门:“沈刚回来了,他问你需不需要他?”
纪天扬咒骂一声,站了起来。
叶罗眨眨眼睛,庆幸这突然的打搅:“不用了,纪先生马上就要走了,谢谢你。”
她答应了一声,脚步快速离去。
纪天扬脸色不善地瞪着她:“那个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老是缠着你?”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我不认为保镖和司机必须全天候待命!”他尖锐地说道。
叶罗斜睨着他,冷冷地开口:“你不认为这不关你的事吗?”
“我是关心你!”纪天扬坐到她的身边,手轻柔地搭着她纤细的肩:“任何男人靠近你都会使我难受。”
“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我当然有!你忘了吗?刚刚你无法回答我的问题,那表示你还爱我!我——”
“那只表示我找不到理由来拒绝你。”她疲倦地揉揉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头:“你走吧!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纪天扬温柔地抬起她的脸:“你累了,我不会逼你的。但我会再和你联络的,你别拒绝我。”
“再说吧!”
他轻怜蜜意地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后才满眼柔情地转身离去。
叶罗躺在沙发上,努力要使自己的思绪保持空白,却又无能为力。
她的生活在十一年前彻底颠覆,尔后的十一年,她致力于重新建立秩序,而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成功了,如果不是这些男人的出现——
问题似乎总围绕在爱与不爱之间,所不能明白的是:难道一句爱便足以解决一切吗?
这么说,不爱又为什么他们总是拒绝相信而汲汲营营地想得到他们所要的答案呢?
是不是人总希望一切的答案都能符合自己的心意?
即使是爱又如何?
生活并不是一句爱便可以建立的,那种只要你爱我,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的童话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的头越来越痛,似乎所有的问题全混杂在一起了。
叶罗微微苦笑,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竟能把生活变成如此的一出大闹剧!
“金湄!金湄!”林文豪坐在他父亲的大办公室里,极其威风地大声嚷嚷。
金湄不多时已悄然出现,脸上如同过去一般面无表情:“有事吗?”
“你到哪里去了?”他指责地皱眉,打量她一身雪白的洋装。
“到业务部去讨论一点事。”
“要去约会吗?你今天穿得很漂亮。”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谢。”她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淡淡公事化地朝他微笑。
林文豪极度不满,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敢如此对待他——除了叶罗,但叶罗是他的妻子,那当然另当别论!
金湄仍是一无表情:“我在业务部的公事尚未讨论完。”
“我现在就需要你!”他蛮横地下令。
“我不是来了吗?有什么事情请交待。”
林文豪恶狠狠地注视着她,金湄冷冷地回视,丝毫不带火气地打败了林家少爷。
林文豪撇撇唇,不太情愿地:“帮我订七束蓝天使,每天早上七点钟送到叶罗的家里,要她本人签收。”
她只是挑挑眉看了他一眼,便尽责记录下来。
“每天中午都送一份礼物到她的办公室,一样要她本人签收,礼物由你本人去挑选,价格无所谓,只要是女人会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他想了一想,腿挂在办公桌上沉思着:“呃——还有,每天晚上要送一张邀请函过去,要最好的餐厅,最好的位子,派司机去接她——还有孩子。”
金湄不发一语地全数记录下来,然后等着他的下一个命令。
他转着眼睛苦思:“还有——还有——还有什么?”他希祈地望向她。
“小孩的玩具?”她淡淡地提议。
“对了!小孩的玩具!”他兴奋地大笑:“也由你去买,要最好的,价钱全都无所谓。”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我要明天就见到这些东西,所以你今晚的约会恐怕要取消罗!”林文豪有些得意地望着她一身雪白的洋装。
金湄淡然一笑:“这就不劳费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你要去跟谁约会?”他粗声粗声地问。
她只是浅浅地露出一个神秘而且甜美的笑容:“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你不认为您已经管得太多了吗?下班时间我可是自由的。”
林文豪搔搔头,暴躁地叫道:“你是公司的机要秘书,我当然必须注意你的行动,万一你出卖公司怎么办?!”
金湄原本冷冽的神情变得讥诮,她扯动薄薄的唇角:“那就不劳担心了,连董事长都对我很放心,如果你对我有所怀疑,我建议您及早开除我。”
“你——”
不待他开口,她已转身离去,仿佛是一阵刺骨的寒风。
林文豪诅咒着将一叠文件扔在地上以泄恨。
他向来是女人争相竞宠的对像,不但有人才更有钱财,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上上之选,但最近他却接二连三的在女人的身上自讨苦吃!他真是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霉运了!
叶罗踏进家门,只见念祖正一个人专注地打着电视游乐器,她放下皮包坐到儿子身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沈叔叔呢?”
念祖心不在焉地回答:“在他自己的房间,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太好?为什么?”她拿开男孩手上的控制器:“妈妈正和你说话呢!”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一声,夺回控制器按下暂停的键:“我不知道啊!叔叔又没说。”
“是不是你不乖惹他生气了?”
“才没有呢!连张老师要和他说话他都不太理老师啊!”念祖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一下:“我告诉你喔!”
“嗯?”
“张老师好像很喜欢沈叔叔啊!她在学校问了我好多有关他的事呢!”
一种不太令人喜欢的情绪悄然升起,她勉强维护正常的语调说道:“那是老师关心你啊!小孩子怎么可以乱说话?”
“真的嘛!张老师一直问我叔叔有没有结婚啊?他有没有女朋友啊?还问叔叔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那你怎么回答?”
念祖天真地笑笑:“那当然说有关系啦!他是叔叔嘛!”
叶罗皱着眉,心想该如何打消女老师暧昧不明的心意。
这种念头使她自己吓了一跳!
张老师人品不错,是个很尽责而且优秀的老师,她和沈刚该——
“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她心里一个小声音不屑地这么大声说道!
“妈?”
“什么?”
念祖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东西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啊?”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说出了她心里的话!
叶罗红了脸,将电视游乐器重新塞回男孩的手上:“没什么!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念祖迷惑地侧着头看着她,不一会儿又回到游乐器上专心玩起来。
叶罗走上楼,在沈刚的房门前停下脚步。
该不该敲门呢?
她和沈刚尽管相处了十一年,对彼此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他们都是寡言的人。
他仍无法对自己的身世释怀吗?或是另外有了困扰?
这样一个钢铁般的男子,看起来总是令人心安,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双手擎天似的。
但他正在受苦的念头却令她无法忍受。
只要敲敲门表示一下她的关心就够了!这是任何一个老板对员工应有的态度不是吗?
她的心里想得出一百个应该敲门的理由,却只有一个想法使她却步——只要敲门便会跨越了他们彼此之间十一年来辛苦设下的屏障——
她能吗?
叶罗犹豫着,举起的手久久不曾放下。
“有事吗?”沈刚蓦然将门打开,她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几步,背抵在冰冷的墙上。
他阴郁的表情稍稍缓和:“吓到你了?”
她呆呆地注视着他裸露的胸膛,突然之间感到口干舌燥起来:“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