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会后悔。
“钟司?我没意见。”
“没意见?难得你会对谁完全没意见。”
房俐华耸耸肩,专注地打着她的电动玩具:“在你还没有意见之前我怎么能够有意见?”
凯波拉拉她的头发:“什么意思?”
“我们对彼此影响得太严重了啊!几年来只要我说不好的你都不要,做掉一堆男人了,我再有意见你嫁得出去才奇怪。”
“可是我很需要你的意见啊!”
“啊,死掉了!”她哀嚎一声:“都是你啦!”荧幕上的小人掉到陷阱里一命呜呼——
阿俐索性关掉电脑转过身来,燃起一根烟:“好吧,好吧,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了,要怎么拷问随便你吧!”
凯波垂下眼,反而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了。
“你和钟司才认识没多久,我和他也不比你熟,你真要问我觉得那个人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对你的意见通常都很具有杀伤力,如果说得不对怎么办?”
“你觉得他和我很合适?”
阿俐想了一想,撇撇嘴又耸耸肩:“你觉得呢?”
“是我先问你的!”
“我知道是你先问我的,可是总要知道你心理怎么想啊!”
凯波无奈地叹口气:“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很优秀,也许就是因为他太优秀了。”
“你怕你会制不住他?”
“我不了解他。”
她扮个鬼脸:“谁又真的了解谁来着?”
“那种感觉不一样!”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你就只说嘛!要我给你一个理由好离开他,还是给你一个理由去爱他?”
“阿俐,我是跟你说真的!”
“我也是跟你说真的啊!在我看来,钟司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你们才刚开始,彼此凑还不了解,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能爱就爱,不能爱就分开嘛!现在烦恼这些你不觉得很多余吗?”
“我不想伤害他啊!”
阿俐叹口气,拍拍自己的额:“老天!你这也太那个了吧!你就这么肯定一定是你去伤害人家吗?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你就一定会去死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凯波一楞,想了一想:“说得也是。”
“本来就是,我们都已经二十好几了,又不是十七,八情窦初开是小孩子,哪有谁不爱谁,谁就活不下去那回事?你别呆好不好?”
“可是——”古凯波烦恼地蹙起眉:“我很不喜欢别人一直说我男朋友一个交过一个,好像花蝴蝶一样成天飞来飞去,好像很——很——”
“水性扬花?”
她无言地点点头。
房俐华瞪她一眼:“你是去诱惑谁了吗?那么多人要自己送上门来,死掉干你什么事?你又没答应过他们什么事,又没骗他们的钱,又没拐他们的色的,你对不起谁来着?人和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开啊!这是很正常的事,你这要是能叫水性扬花,那些真的骗过无数男人的女人不早该天打雷劈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别人不见得就这样想啊!”
“是!别人都是圣母玛利亚,都是能立贞节牌坊的烈女,就你浪荡!”
“拜托!”凯波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了起来:“什么话!”
“中国话啊!”她满不在乎地吐口烟,慢条斯理地接下去:“你上不愧天下不愧地的,有什么好在乎的嘛!别人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潇洒一点吧!”
“事情要都像你讲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她咕哝。
“意思是说我很单细胞就对了。”她斜睨她。
凯波侧着头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凯波笑了起来:“真怕了你了!任何事到你手上都好象没什么似的,偏偏真要扭曲起来你是比谁都想不开!”阿俐耸耸肩:“那要不怎么办?人嘛!偶尔也要均衡一下啊!活得那么快乐会遭天妒!”
“说了半天你什么也没告诉我。”
“天哪!你还真难缠!”
“都是你教导有方,我都是被你教坏的!”
“又是我,好事轮不到我,坏的都是我做的。”阿俐咕哝地抗议。
“你到底觉得怎么样嘛!”
“你真要我说?”
“当然。”
“好吧!”她伸了伸懒腰:“我觉得——”
“如何?”凯波有些不安地望着她。
“先告诉我是不是有第二者?”
她一下子沉默下来。
“宾果。”阿俐呻吟地叫了一声:“我就说嘛!难怪你没事拿这种鬼问题来扭曲我,快招,是谁?”
凯波犹豫地考虑着。
“快从实招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不死,否则——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可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
“现在到底是谁在拷问谁?”她嚷了起来。
“没办法!谁叫你笨嘛!被我抓到小辫子你也只有认了!”阿俐笑嘻嘻地:“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治不了我,你只有怪你自己资质鲁钝了,怨不得别人!”
凯波瞪了她好半晌,终于认输地叹了口气:“认识你真是我的大不幸!”
“彼此彼此。废话少说,快点从实招来!”
她想了想:“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带你去的那家餐厅?”
“哪一家?”她茫然地问:“台北市有上千家餐厅,你说的是哪一家?”
“有现场演唱的那一——”
“童天杰。”
凯波讶异地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阿俐朝她扮了个鬼脸:“我又不是白痴,也不是瞎子,我不会自己看啊!那天跟你说什么话你都有一句没一句的,就算我告诉你,你家失火了,我猜你也不会甩我。”
“哪有那么严重!”
“就有那么严重。”阿俐叹口气:“你对歌声好的男人先天上就没有免疫力,真是够逊了!那家伙的确是个万人迷——至少以他的声音来说。”
凯波无言地把玩着打火机,干涩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先只是很欣赏他,可是那天——那天我在餐厅门口淋雨,他过来替我撑伞,要我陪他走到餐厅,结果——”
“结果你就阵亡了。”她咕哝。
“你觉得很好笑?”
阿俐虚假地扯扯自己的脸:“是!真是好笑极了,我要笑得出来才有鬼!”
“为什么?”凯波不解地望着她:“你甚至还不认识他。”
“我不必认识他就知道结果了,干嘛还去认识他。”
“我不懂。”
阿俐翻翻白眼:“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是有自虐狂还是怎么样?没事老爱发这种神经。”
“为什么?”凯波无法理解地撑着头:“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是欣赏他的人还是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
“很好。”阿俐诅咒两声:“你连自己到底爱上人家哪一点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对他投入感情了,那不是自己找死,要不然是什么?”
“我没有说爱上他啊!”她抗议。
“是!是!是!你只是欣赏他,欣赏到可以为了他把钟司做掉的程度而已。”
“阿俐!求求你不要混淆我的视听好不好?让你说得怪恐怖的。”
“谁混淆谁的视听啊!你说的话让我觉得恐怖哩,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凯波猛力摇摇头:“不会的!你明知道我这个人很善变的,也许下一分钟我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说得善变是个天大的优点似的。”阿俐皱皱鼻子:“你还真是善变,善变到没事去跳同一个陷阱,善变到每次都爱上同一种人!”
“有那么糟糕吗?”
阿俐无言地再度点起一根烟,几乎是忧伤地:“我不知道,可是我希望没有。”
踏上舞台,不必放眼四周他也知道她没有来。
很多天了,一直没再见到那个女子;不知怎么地,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少了什么似的,少了那双专注而忧郁的目光,连歌曲也很难唱出感情了。
从他开始站上舞台,有不少女人是为了他而专程来的,其中甚至有人明白地向他示爱,而他总是一笑置之;对那些,他应该是早就免疫了,可是不知怎么的,打从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变得每天都有所期待了。
那天在巷口见到她,惨淡的路灯下,细雨飘忽,而她的脸上挂着雨水和泪水——
许久以来,他竟心动了!
不仅是心动,还有种令他震惊,令他害怕的——
心痛!
为她心痛。想为她拭泪,想为她遮风挡雨的冲动那么莫名,那么锐不可挡地涌上心头,无可遏抑。
在钢琴上试了几个音——
她仍然没有出现。
一直以为在经过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的事之后,他是够冷静了。
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年少时的冲动和情愫,也一直以为将不会再有人令自己那么心动——
那样心痛!
没什么知觉地,他开始唱歌了,完全失去了惯有的感情和技巧,几乎是有点索然无味。
怎么一个人的情绪会影响那么大呢?
怎么一个人会因为没见到想见的就失去了冷静,失去了专业态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