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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思翮然一笑,抓住师妹疾步追了上去。

  深夜,清幽的僻室,牙儿躺在床上用被紧紧蒙住头,浑身颤抖个不停,

  「师……师姊……妳听,听这什么声音?」那痛苦的呜咽声已经哀鸣了一整夜、凄凉的悲鸣衬上远处猫头鹰咕咕的啼叫,更夸张的是午夜时分竟然还夹杂几声鸡叫,传闻鸡若是夜啼代表此处将有丧事。

  天啊!「哇……我的老天呀,这种叫声分明是闹鬼了!」牙儿又饿又累又惊又怕,歇斯底里嚷嚷起来。

  「我说这里八成不干净,那男的一脸冷血样,最奇的是还长着银色的头发,动不动就要杀人,那双眼睛还锐利得吓人,天啊地呀,佛祖保佑牙儿平安到天亮,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大菩萨……百鬼不侵百鬼不侵啊……」

  柳凤牙恐惧地缩在被里呻吟颤抖啜泣。真倒霉真倒霉,都是师姊害的,呜……

  蔚香思举着烛,烛光燃亮明嫣素容,她沉着地望着窗外昏黑的景色,漆黑的瞳眸不动声色地凛着,心中似有思量。

  那哀嚎声越来越凄厉,牙儿的寒毛也越竖越高,她抖着掀开被子一角觑着师姊背影。怪了,师姊怎么都不怕?就算是武艺高超的男人,夜半听见这样惊心动魄的哭嚎怕也要腿软了吧?呜……师姊真变态,还敢站在窗口看,有这种师姊早晚会被害死。

  香思似下了决定,握紧烛,转身推开门扉直直走了出去。

  「哎呀?!」牙儿立刻跳下床,追上去。「妳干么?要去哪?别扔下我啊,师姊--」她惊恐地跟上去。

  香思拐过弯,直直往传出哀嚎声的主屋踱去。

  牙儿简直要魂飞魄散了,她……她到底想干么?

  「啊……啊……」

  越接近主屋那声音越明显,香思直直往那声音去。

  「师姊?!」牙儿冷汗直冒,师姊莫非是中邪了?牙儿心扑扑地跳,犹豫着要不要再追上去,可环顾四周黑鸦鸦的一片,伊呀的竹林声,天呀,她硬着头皮不得不快步跟上。

  声音是从这间竹屋传出,香思停在门屝前,清楚的谛听那如兽般的呼嚎,心底有些怕,然而表情却是异常的冶静。她垂下眼,一手举着烛,一手犹豫地抵在门屝上,她凝眉半晌,终于还是决定推开门。

  她屏住气息,将门轻轻推开,一股浓重的怪味袭来,这同时牙儿赶上,适巧看见了房内的情形--

  「哇--」牙儿眼睛一瞪,爆出恐惧的尖嚷。「怪物啊、啊……鬼啊……啊娘喂……我……我晕了我!」她双腿一软,抓住香思手臂,稳住瘫软的身子。

  任谁瞥见房内躺在床榻上的怪物,怕不都要口吐白沬就地昏死。

  香思愕然地立在门口,杏眼怔怔注视床上那庞然大物哀嚎。初看时以为是怪物,细看之下方瞧清楚躺着的是个长满瘤的老人。

  他的身体藏在被下,他的脸则是已经被一颗颗丑陋的肿瘤给吞噬了五官,鼻子只剩下两个小孔,嘴也扭曲变形,嘴唇上满是破疮,混着脓血。他额头暴突,两眼被眼窝下的突瘤挤得剩下两条细缝,满布血丝。现下,那恐怖的眼正直直地注视着香思。

  「小……姑娘……」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啊……我好久没看到……这么标致的小姑娘了……呵呵……」他笑起来,但那善意的笑却只是令他的五官扭曲得更厉害更吓人。

  「师姊--」牙儿抓紧香思。「快走、快走啊……」这恐怖的怪物笑得她毛骨悚然,太可怕了!

  香思仿佛有些骇住了,怔怔地立在那儿,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美丽的眼瞳闪烁起来。

  师姊是吓呆了吗?

  「走啊,快走啦!」牙儿低声喊。

  香思稍稍镇定下来,举高了烛,房间光线陡然一转,映亮了老人的脸,其模样嗯心至极,令人发毛。

  「小姑娘……」他咳起来,双眸瞇起,若有所思地幽幽道:「帮我倒杯水,咳咳……」

  牙儿揪紧香思手臂。「不行!」地低喊。「妳别过去啊,师姊。」难保那怪物不会吞了香思。

  香思犹豫了,抿了抿唇。双眸澄澈的迎视老人恳求的眼神。她上前,牙儿却使劲地揪住她。

  香思回眸道:「不碍事。」地轻轻拨开师妹的手,朝牙儿淡淡一笑。「他伤不了我。」

  「师姊!」牙儿快昏倒了,小声的气道:「人说相由心生,他长得那么恐怖,八成不是好人,他要妳倒水,谁知安的是什么心?妳别去!」光是瞥见那一坨坨烂疮烂瘤,牙儿已经快吐了,更别提那扭曲的五官。

  蔚香思瞪师辣一眼,径自步向桌前,将烛轻轻搁置案上,倒了一杯水,旋身踱向那怪物。

  完了完了,牙儿快气昏了,这师姊怎么老是这么胡来?她担心又害怕地见师姊一步步踱近床畔,心下实在不得不佩服师姊的胆子。

  香思停在老人面前,闻到了刺鼻的药味。

  老人仰着脸,注视端着水的美丽姑娘。

  「要我扶你吗?」香思垂着眼眸柔声间。

  「妳敢吗?」这一身烂肉,她不怕?

  「敢,但不是很想。」香思丽眸一闪,嫣然笑了。

  香思往床沿一坐,横过一只藕臂,将老人狼狈的身子缓缓撑高些,霎时间他闻到一股温暖的香味,然后她将水杯轻轻贴上他唇侧。

  「来,喝吧。」她说的很自然,表情也很自然,仿佛在她眼前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人,而非一个畸形的怪物。

  老人的眸光闪烁起来,他倾身大口大口暍光那杯水。

  远处牙儿惊骇的喘息声大得惊人。师姊干么靠那么近?等下传染了怪病怎么办?真是气死人了!

  香思微笑地见那老人饮干了水,她移开水杯,老人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紧紧扣住她手腕大声呼嚷。

  「无痕、无痕!你瞧见了吧?」

  香思骇然地想抽回手,那老人不知哪来神力将她抓得死紧。牙儿一见,心急地扑上前去,顾不得恶心,朝那手臂又咬又抓又抠。「放开我师姊、放开她!」

  老人不顾香思挣扎和牙儿的狠咬,一径地朝外头嚷嚷。「无痕、无痕!我说她是位好姑娘吧,你瞧你瞧,她不会害我们的,她不会把这儿说出去,你别再气了,你听见了没有?无痕?!」

  里头闹成一团,而窗外--

  窗外一抹白色孤影漠然地背窗而立,冶眸不耐地闭紧,眉头拢紧。

  真是,义父何必喊成这样,烦!

  他睁开眼,表情淡漠一如绝尘遗世的月影,守护在屋外,和屋内的喧嚷相隔。

  「呸呸呸呸旺……」房内危机一解除,但见牙儿拚抠揠自己喉咙又抹自己嘴巴,不停地干呕,「唉呀呀,我完了,咬了他难保不变得跟他一样,师姊啊,牙儿真是被妳害惨了!呕--嗯心死了--呕--」

  见师妹那模样,香思又是尴尬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牙儿?牙儿?!没的。」

  老先生已经松开香思的手,呵呵笑地帮牙儿解惑。「小姑娘,放心,妳的脸儿还是一样漂亮,妳的皮肤还是又白又嫩,我这病不会传染的,妳安心吧--」忽然,有人抓住他手臂,老先生一惊,抬头看去--

  「她咬伤你了。」蔚香思抽出锦帕细心地帮他揩去血迹。

  老先生瞇起眼睛,沙哑地问……「姑娘怎么称呼?」

  「蔚香思。」她简洁地回道,眼睛瞄了瞄师妹。「她是我的好师妹,柳凤牙。前辈怎么称呼?」

  「我的名字妳还是别知道的好。」

  「哦?」他不想说,必有他的理由,香思没有追间下去。「那么我就称呼你老前辈,方才看您抓我的手,那力道分明是练过功夫的。」

  老前辈呵呵笑了,或许是触动了病痛,他皱皱眉头,卧回枕上。「方才抓住妳的手,瞥见指尖上长着薄茧,妳会弹琴……」他了然地揣测道。「是吾儿的琴音将妳吸引至此,是不?」

  香思微笑,算是承认了。「谢谢前辈出声相留。」

  牙儿见他们径自聊起来,头痛的坐下来倒水暍,她自言自信语地嘀咕。「真是,我又累又饿又困,她倒还挺有兴致和人闲聊,真是!」瞥见桌上搁着四果,牙儿嘴馋,回头呼道:「喂,桌上的东西我吃了喔?」见没人理她,哼,她挽起袖子抓起果子大口大口啃了起来,一肚子气,全发泄在吃上头。

  老先生望住蔚香思聪慧的翦水双眸,坦白道:「他叫荆无痕,是我收养的义子。」他看似头痛,声音却充满暖意。「他性子异常孤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因为……」老先生咳了咳,转移了话题,知道香思好奇什么期待什么,他直截了当地道:「无痕奏的是『寒魄琴』,世上除了他无人能使。寒魄琴须性属阴寒之人方可弹奏,除外,还得有一副静如止水的心肠方能超然地使琴,常人使之会受至寒的琴弦所震,轻则指尖染血,重则伤及五脏六腑。」

  「我看见他使气拨弦。」

  老先生笑了。「偶尔他不层动指,却又百般无聊,才会这么弹奏。无痕没想到深山里竟会有人,否则他便不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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