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着摇摇头,这种事教她如何启齿?何况对方又只是位会过两次面的陌生朋友。
“好吧!你不说也没关系,待你好些了,我愿意权充向导带你四处走走。”渡边一心期待。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况且我也必须回去,免得家人着急。”梅努力撑起身子,避免太倚偎渡边。
“家人?你不是只做客吗?你家人也来了吗?”渡边有些紧张,其实凭他的智慧,他早能料想到“五月”的身分,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他宁可相信她真的只是纯粹在郁家做客。
“喔!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自从我父亲去世后,他们都视我为家人,令我很感动。”其实结婚不就是将两家合为一家了吗?所以他们自然都是我的家人,梅这么想着。
“你如果不放心,我可派人悄个信去即可,再说我与郁孟霆多少有此交情,他最近忙着筹备婚礼之事。由我这个朋友代为照应你也是应该的呀!”他礼貌而喜悦地提出邀请。殊不知这堪称震惊全上海的世纪婚礼,没了新娘又当如何?显然他并不知情。
仰望着这一对诚挚的深眸,此刻除了款款柔情外,竟找不到那股慑人的凌厉。削瘦的双颊,致使那并非特别明显的鼻梁变得直挺有神。前额高耸、开阔,配上一副金框眼镜,隐约有股学者的风范,连那双眉看来都颇为秀气,向后梳理的黑发,整齐干净地服贴着,更散出一股奕奕的神采。
他的样子虽不是特别健硕高大,但比起一般日本人,甚至是多数的中国人而言,已是属于出类拔萃之例的了,而这打从醒来就一直倚靠的胸膛也……
除了爹地、孟霆外,梅从未如此倚偎在另一个男人的胸膛上,何况此人与她仅有两面之缘而已。
一时之间,梅感到全身燥热而不自在。
“渡边先生,我很感激你两次的及时搭救,但我想既然身为客人,就不该令主人过分担心,你说是不是?”在他温柔体贴的注视下,悔感到心旌一片荡漾。“或许,有一天我会正式邀请你,向你致谢,但现在请让我回去好吗?”这是一分极为特殊的情愫,曾经在孟霆身上她也感受到,梅觉得害怕,这必须用理智制止的。
“既然你如此坚持,这样吧!你再休息一会儿,待精神恢复得较完全时,我会亲自送你回郁家,好不好?”渡边虽心有不舍,但也绝不强人所难,这是他的原则。
渡边绪夫果然是位赚谦君子,梅闪动着灵黠的眼睛,颇为欣赏此人的作风。“那就麻烦你了,现在……我想应该可以坐起来了,不必再如此──”梅发觉他拥着她的手臂似乎不准备放开。
“啊!对不起,我忘情了。”他轻轻将梅扶靠在床垫背上。“我从不曾这样拥抱过一位女子,刚刚……失态了,实在是怕你的头部再受震动,才……你别在意──”渡边显得有点靦腆地说。
“嗯──你……恋爱过吗?”嗄!梅十分惊讶自己怎会提出这么不适当的问题,但话已出口──
“是!我曾痴恋过我的小学老师,充满崇拜的感情,却不曾真正爱上过任何一位女子。”他顿了顿。“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像我这样的年纪──但我以为爱必须是两情相悦,彼此都恋着对方,共同付出真心、共同珍惜与宽恕,这样结了婚,才能相棺爱到永久。”他深情地望着梅说。
原来这才是真爱吗?梅用心思索着与孟霆之间的爱到底为何?
她喜欢孟霆对她的宠爱,就如同爹地对她一般。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切也都能令梅心动 但这些是爱吗?
如果说爱是基于共同的意愿,孟霆与她结婚是出于真心,或是出于对爹地的承诺?
结婚后,他们能永远相爱吗?
梅心中矛盾地挣扎着,对即将到来的婚礼、对未来,她感到阵阵的恐慌。
“你呢?“五月”──”看梅如同失了魂般。“你还好吗?是不是头又疼了?我看看──”渡边着急地检视梅的头部及靠枕是否拢得不当。
“呃,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相爱之后是不是一定要结婚?”梅回了回神,认真地问。
“爱有分很多种,就算是异性之间的相爱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比如父女、母子、师生、朋友之间……所以相爱的两人必须有共同的体认,才不致造成遗憾!”渡边看梅如此专注在倾听,笑了,心里真是得意极了。“至于结婚嘛!要看双方的感情程度,是不是到了愿意共同生活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快乐与忧愁。那么结婚自然是组成一个和谐美满家庭的主要条件了。”渡边耐心十足地述说己见。柔情似水的眼眸瞬间不离开梅。
然而,梅的心思却全在孟霆身上。她该不该就此与他结婚?她不要他只为了一份责任而娶她,因为勉强的爱是不会持久的,有一天他会──梅甩了甩头,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五月”,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好好躺着。我去找大夫──”渡边见梅猛甩头,急坏了,直怪自己多嘴,何必急于一时对她表达这么多,只希望她能懂自己的爱慕之意,但……她懂吗?
“不!我很好,只想静一静。”梅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那──好吧!你放心休息,一切由我来安排。”他给她一个很绅士的微笑,并顺手拢了拢刚刚甩乱了的头发。
就在他阖上门时。“渡边──”梅喊了一声。
“谢谢你告诉我这番话,我会努力找到我的真爱。”梅心有所感地说。
“我也是!”渡边肯定地回答她,也同样地回答自己。
渡边是个聪明人,这位神秘美丽而特别的“五月”小姐。虽是他一生中所追寻的女子类型,但他看得出来,她早已心有所属──
* * *
梅愣傻在房门口足足有一分钟之久。
这是完全男性化的房间,由蓝白二色融合而成的,阳刚又不失温暖,如同房屋的主人般拥有俊逸的气质,明亮耀人。
梅第一次进入郁孟霆的“卧房”,就被它深深吸引,没想到一个男人的房间会如此的让人喜欢。
“嘴巴再不闭上,小心蚊子飞进去了。”郁孟霆偷吻了她的红唇一下。
“只有你这只“大蚊于”会做这等坏事。”梅顺口说道,没注意这话的暧昧性。她环顾整个房间的格局,最后将目光落在内室。
“丫头!别这样勾引我,我可不想在结婚前失身。”
梅双颊绯红斜睨了他一眼。
梅走近壁炉,目光被整片墙的照片吸引住,怎么全是她的照片?
还来不及转身,郁孟霆就已走到她身后,用手臂环住她,说道:“惊讶吗?”
孟霆将脸贴近她的发际,吸取她花般的清香。
“你哪来这么多我的照片?”梅张着不可思议的大眼,满心狐疑。
孟霆越过她指的一张合照说;“这两张是向郁牧师要求来的,是你还没有去英国前所拍。这张是雷抱你和院里的小朋友一起合照,喏!我在这里。”郁孟霆指着角落的一个男孩。
“那,她是孟聆喽?”梅指着相片中和孟霆手牵手的小女孩,五官简直跟孟霆一个模子。
“是的,她如果知道你就要当她嫂子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孟霆的语气有些落寞。
梅按着孟霆的手臂,像是在安慰他。
“我喜欢这张。”梅指着一张孟霆和她的合照。
那张相片是梅从来没看过的。
相片中,孟霆坐在椅子上,梅则坐在他的腿上,两只手死搂着他的脖子,圆不溜丢的大眼睛淌着泪水,直瞪着前方,而孟霆脸上则露出一副好玩的笑容。
她爱攀着他脖子的习惯显然是其来有自。
“以前你只要害怕就会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我看这个习惯到现在都没改……哇!”郁孟霆突然痛呼一声,因为梅正狠狠的捏了他一把。
“不过,我喜欢。”他附在她耳旁说。热气喷在肌肤上,痒酥酥的。
想不到郁孟霆竟能如此正经的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这是真情流露吗?那么,他是真心愿意与她共同生活喽!
梅倚靠着孟霆的肩膀,享受这亲密的接触。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习惯他的拥抱,很自然地,仿佛他宽阔的肩膀和温暖的胸膛是特地为她而存在的。
“我十五岁那年开始和雷通信,由信中得知你的生活概况,雷常会寄你的相片给我。直到一年前断了音讯,我就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想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这回他“寄”来的不是你的相片,而是你本人。”
梅的目光始终凝视着相片中自己的一颦一笑,体会着孟霆看这些相片时的感受。
“孟霆,你真的很喜欢我是吗?”梅鼓足勇气的问。她不能让自己在不确定的心理压力之下进行婚礼。“否则,你又为什么要与我结婚?”她转过身面对他,表情极为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