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侵无苍白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晕厥了过去。
巧巧惊恐地探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这才放心下来。
前去取药的教头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黑罐子,一上来就伸手撕开封侵无的衣服,只见深深的刀伤长约五寸,血流不止,忙将黑罐子的药粉敷在伤口上,但湧出的鲜血很快把药粉沖开了。
「药粉就不捨得上多一点吗?」巧巧一把将黑罐子夺了过来,怒沖沖地骂道。
她迳自将玉灵散一股脑儿全敷在封侵无的伤口上,见血止了才罢手。
盧飞见巧巧这样糟蹋他的玉灵散,急得大叫:「姑娘,这玉灵散是伤科圣药,不容易取得的,竟给你这样挥霍,快还给我。」
巧巧将黑罐子紧紧握在手中,扬起头叱道:「等封侵无的伤好了,我自然会还你,这东西有什么了不得的,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你医好了他的座前爱将,多少玉灵散也会赏给你,急什么!」
巧巧的话提醒了盧飞,眼前这一男一女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他自然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口口声声太子殿下,我怎么敢肯定你们的身分是真是假。」盧飞冷笑道。
「相不相信随你,你尽可以杀了封侵无,霸占了我,等太子殿下前来要人时,你自然就会知道真假了。」巧巧冷静地说,侵无说的不错,如今太子殿下是她的护身符。
「好,我会医好封侵无,等我医好了他,会把你们完好无缺的送进太子府去,你说自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那么对封侵无的态度是不是太曖昧了些呢?哈哈——」盧飞狡诈地大笑起来。「等我调查清楚以后,你们插翅都难飞了!」
巧巧听了心惊胆战,她现在无法想得太多,只要能医好封侵无,就还有选择的机会,就还会有活路。
所以得先想办法让盧飞医好封侵无再说。
※ ※ ※
封侵无在盧家庄整整昏迷了三天。
巧巧则一直守在他的床头,一步也不离开。
盧家庄里的人,对他们这两位驕客均好奇不已,除了丫鬟来来去去送茶水、饭食,以及懂医术的教头前来察看封侵无的伤势以外,盧飞的五个夫人都曾好奇地前来探望过。
巧巧觉得奇怪极了,这座盧家庄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庄院无异,暗地里却做些掳人的勾当,庄里还养了二十名以上的槍棒教头,个个看起来都诡异得很。
接连几日来,盧飞似乎真的派人前往汴京调查他们的身分,每天庄里总是有些人窃窃私语着。
这天中午,巧巧无意间听见两个丫鬟悄悄地说,太子府有人传消息来了,近日內会派人到盧家庄来,这个消息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螞蟻。
封侵无仍昏睡着,她跪在床头,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的脸色苍白似雪,鼻息悠悠,舒缓而微弱,没有一点清醒的跡象,她的心愈来愈慌了,万一封侵无一直不醒,一旦太子府来了人,他们两个就永远也逃不掉了。
巧巧整日里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捱过了深夜,天将明时,终于看见封侵无醒转了过来。
他勉力睁眼,眸中星星乱乱。一时抓不住焦距,只见室內灯火熒熒,他慢慢转动着视线,看见巧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望,脸上说不尽的欢喜。
「侵无,你醒了、你醒了!」巧巧眼中闪出光采,开心得将他的手捧到唇边猛亲着。
他勉强动了动指尖,轻轻摩擦着她的脸庞。「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了,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嗯,火烧一样。」他动了动肩膀,立刻疼得皱紧眉头。
「你别乱动,伤口才刚要愈合而已,盧庄主的玉灵散真的不错,你的伤口好得很快。」她开心地看着他,乐不可支。
「他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东宫太子的名号让他很紧张,可是,今天我听说太子府传来了消息,似乎也在确定我们的身分,说不定这几日就会有人来了。」
封侵无神色一凜,咬着牙撑起上身,说:「万一派来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帖身大将,我们绝对逃不掉了。」
巧巧按住他,焦急地说:「你现在伤成这样,我们也逃不出盧家庄呀!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要你再出事了。」
封侵无捧住她的脸,背部一抽动,他立刻痛得咬牙吸气。
「一旦把你送进了太子府,想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你已经是我的人,太子殿下能不追究吗?更何況,我现在也不许你委身事他,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把你抢到手。」
巧巧听了他的话,心中乍然狂喜,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肩头,既惊愕又感动,得了这些话,她已经太满足了。
「我们去求太子,求他成全我们。」她深深凝望着他,语音凝噎。
他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很瞭解太子的为人,他无法忍受臣子的背叛,更别提成全我们了。」
「那该怎么办?」
「逃吧!趁现在天还没亮之前走。」他挣扎着下地,这样一个大动作已令他冷汗涔涔了。
「你真的熬得住吗?」她心疼得不得了,轻手轻脚的扶住他。
「熬不住也要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帮我穿上衣服。」
「可是……你的剑和我们的包袱都被盧庄主收走了,我们身上空无一吻,能走多远?」巧巧有些忧虑,其实她在乎的倒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封侵无到底能不能捱得了,她慢慢地替他重新上药,一层一层包裹好,最后再替他穿好衣服。
封侵无叹了口气。「没关系,能走多远就多远……」突然间,他顿住不语,侧耳倾听,脸色陡然一变。「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有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巧巧霍地站起身,有如惊弓之鸟。
人影在门前止步,盧飞推开门,带进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看见封侵无就低呼出声,面面相覷。
「侵无——真的是你!」
封侵无心一沉,脸上僵硬地笑了笑。「朱武、燕顺,你们恐怕想不到我会差点死在盧飞手里吧。」
盧飞心虛,冷汗直淌下来,忙不迭地自辩。「不知者不怪罪,我一听说封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立即倾全力替他疗伤,不敢耽搁,一开始不明就里,还望各位官爷别怪罪。」
燕顺和朱武没有搭理盧飞的话,急忙上前察看封侵无的伤。
「脸色这么差,伤得不轻吧。」两人关心地问。
巧巧一时忘情,忍不住插口。「昏迷了整整三日夜,血都快流尽了,我好担心他活不成。」
一听见她搭腔,燕顺和朱武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倾城的容貌和綽约的身影,让两个大男人同时呆了呆。
「她是花巧巧姑娘。」封侵无忙说,向巧巧暗使了个眼色。
「原来她就是花魁娘子呀!果然是绝色!」燕顺大声赞叹。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派我们去,说不定我们自己连魂儿都管不住,哪里还保得住花姑娘。」朱武说得憨气逼人。
巧巧应付地笑了笑,她早已习惯男人的吹捧了,反倒是一迳貶損她的封侵无,轻而易举便掳获她的芳心。
「为了保护我,封公子一路上可辛苦了。」她懂封侵无的暗示,刻意不与他太亲暱。「被掳进盧家庄后,封公子是为了救我,才遭盧庄主砍伤的。」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盧飞又一阵心惊胆战。
「看来,侵无这次功劳不小了,太子殿下肯定会重重赏赐。」燕顺笑说。
封侵无一凜,微微失神。
「盧庄主。」朱武回身吩咐。「你去准备舒适一点的马车来,我们要即刻动身回京,想将功折罪,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去吧!」
「是、是、是!」盧飞等了半天,就是等这句「将功折罪」了,他这才吁了口气,放下心转身离去。
巧巧听说能让盧飞将功折罪,忍不住脾气大发。「这人干尽了坏事,怎么还能将功折罪?」
「这里不是汴京,我们没有身分插手管。」燕顺耸耸肩说。
「是啊,」朱武接口道。「我们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将,花姑娘的身分又特殊,事情要是闹大了,太子殿下的脸面往哪儿搁,万一有心人乘机报上朝廷,对太子殿下的前途必然不利,我们能息事宁人最好,就算盧飞做了什么掳人勒索的坏事,也只能让本城的县衙去处理。」
巧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这样的人性黑暗面,她根本无法理解。
封侵无似乎也见怪不怪,他只关心其他的问题。
「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当然知道,是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接你们进府的。」燕顺说。
巧巧抿着唇,不安地看了封侵无一眼。
「马上动身吗?」封侵无冷静地问。
「是,马上。」燕顺回答。
封侵无深吸口气,显然,最后一线生机已被剝夺了。
第八章
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正朝汴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