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桨停了片刻,微扬起下巴,似乎在确认方向。
“被雾锁住并不可怕。’
他低低地开口。“只不过是迷失方向而已,沉进冰冷漆黑的湖底,永不见天日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可怕,你没有死过,不会明白的。
男人醇厚的磁性嗓音低沉地舔过湖面,如雾般流向她。
云云冷然一颤,她想不到他会这样回答她。可是他的话中有语病,她没死过,难道他就死过吗?
男人如醉酒般浓郁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神荡漾,但其中蕴函着难以捉摸的情绪,类似一种很深很深的落寞、抑郁和哀伤。
云云敏锐地感觉到,在这奇怪的男人身上一定有道伤口。尽管经过精心的包裹,那份痛楚仍然会不经意地流露。
“你也这么早就出来划船?”她很小心地攀谈,不想触痛他。
“我没有在浓雾中划船的兴趣,万一掉进湖里,神不知鬼也不觉,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他哼笑,语调万分轻蔑。
“我并不知道这里的雾会一直散不去,这种现象实在太奇特了”云云急忙解释,不希望他误解,也下想给他不好的印象。“你既然没有在浓雾中划船的兴趣,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忽然停止不动,偏过头,轻冷地朝她瞥去一眼。
“一直往前划过去就到岸了,再见!”
云云顿时傻了眼,这男人居然在湖面上就先跟她分手说再见。
“你不回去吗?”
她奇怪地看他。
男人悠闲地仰躺下,淡然说道:“让人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不太好。’
“为什么?”
。她很疑惑。
“木谷市议员千金小姐乖乖地度假就好知道大多邪门歪道的事对你没有好处。”长睫掩盖下的黑眸讥诮地冷睇她。
云云闻言一怔,这男人知道她继父身份;而且看样子是把她当成了出身豪门权贵的金枝玉叶。
“我不是木谷市议员的千金,也不是日本人,名义上他虽然是我的继父,但我依然姓施不姓木谷,我是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把自己介绍得一清二楚,明知道对方只是个陌生人,犯不着对他解释太多,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希望他对她有任何一丝误解。
“我才懒得理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通常你们这类活在上流会的富家千金最自命清高,也最懂得装腔作势那一套,看了就让人倒胃口。”男人闭眸不屑地轻哼,对她的解释一点也不感兴趣。
云云气怔了,她这辈子还没遇过比他更傲慢无礼的男人,纵然脾气再好,也对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忍无可忍了。
“多谢你的赞美,也非常感谢你肯对倒胃口的人伸出援手,如此宽宏的胸襟实在令小女子感激不尽,再见了!她咬牙切齿的道了谢,奋力摇着桨往前划,把湖水拍打得震天价响,水花四溅
男人拭掉几滴溅在脸上的湖水,不可思议地抬眸望向摇桨而去的纤瘦背影,冷傲的唇角不自禁地泛起淡淡笑意。
他倏地回神,怔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发出这种无意义的蠢笑来,从小过着在刀锋边缘舔血的日子,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都是有目的也有意义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和寻常人一样,拥有笑得简单、纯粹的能力。
第二章
“云云,刚吃饱饭别躺着睡,快跟妈咪一起去泡泡温泉。”
吃完丰盛的晚餐,柳萤华拉扯着和棉被抵死缠绵的云云。
“你跟你的阿那答去就好了,我去插什么花。”云云的情绪正坏,没好气地死抱着棉被不放。
“云云!”
柳萤华不悦地沉下脸。“既然人都来了,多花一点时间跟你继父培养感情又会怎么样?”
“我没必要在温泉里跟他培养感情吧?云云不客气地斜睨了面罩寒霜的美艳老妈一眼,她才刚被人批评成倒胃口的富家千金,心情坏透了,哪还有情绪去跟她本来就看不顺眼的人培养感情。“现在他已经是你的爸爸了,为什么你和瀛瀛就不肯接受这个事实,非要为难我不可呢?”柳萤华无奈地轻声低叹。“你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为了我的下半辈子着想行吗?能不能试着接受他,别对他太冷漠。”
“这次的旅行我不是已经来了吗?能妥协的我都要协了,不然还要怎么样?’云云叹了口气,最怕老妈施展这种动之以情的软绵绵攻势了,她实在没办法做到瀛瀛那种把继父当隐形人看的原则。
“你的人虽然是跟来了,可是吃饭、游湖、泡温泉都不肯跟我们一起行动,这样岂不是让你的继父更难堪吗?”柳萤华委屈地抱怨起来。“你是大姐,一向都很识大体,你的行为反应一直都能影响妹妹们,为什么对继父的态度就不肯和善一点?你都这个样子,难怪妹妹们会一个个不把这个继父放在眼里。”
“妈咪,拜托——’云云把棉被压在耳朵上,烦躁的情绪被母亲的一番怨怪尽皆挑起了。’‘你们两个开心就行了,那么介意我干什么,妹妹们不喜欢继父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我的地位如果真有那么重要,当初你又怎么会不顾我的反对,铁了心硬要和老爸离婚!”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多为我想一想?”
柳萤华美丽的容貌气愤得扭曲了。“你们一个个存心跟我作对是吗?我早就不爱你爸爸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跟他维持样板的婚姻生活?我五十岁了,人生已经过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想找一份真爱一起度过,为自己而活,这样错了吗?你们为什么就不懂,每一个都要跟我作对!”她怒喊完,扬手在包裹住云云的棉被上劈头一阵打,然后含泪冲出房间。
云云掀开被子,颓然叹口气。
妈咪所谓的真爱她是真的不懂,不懂老爸那么柔驯的好男人为什么妈咪会不再爱他?也不懂妈咪怎么会爱上体型魁梧,个性严肃拘谨,性格还非常大男人主义的继父?
唉,烦死了!
她推开被子起身,慢慢踱出房间,循着若隐若现的香气,走到开满不知名小花的树丛前静静仁立,她深深吸进沁香的空气,试着冷却烦躁的情绪。
有时候,她真讨厌自己的脾气和个性,自从瀛瀛、滟滟、漓漓一个个妹妹相继出世以后,她就被爸妈教育成一个识大体、知进退的老大,面对很多事时她都没有说“不”的权利。“不”字对她而言仿佛有千金重,即使内心多么不愿意,也无法把个“不”字说出口,渐渐地,莫名其妙被灌输、教育成了一个老好人,什么都得顺着、让着。
明明不喜欢当这样的人,但是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变成这样的人。唉——真讨厌!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一朵紫红色的花瓣,轻轻勾到鼻尖嗅闻着,忽然,她困惑地呆了一呆,这花的味道居然像酒!
怎么可能!
她奇怪地四下深嗅了几嗅,发现酒气淡淡地弥漫在树丛间并不是来自那朵紫红色的花。
这气味是从哪里来的?她好奇地蹲下身搜视着矮树丛。
突然间,从树丛内伸出一双巨大的手掌,悍然袭向她的纤腰,粗暴地将她拖进树丛下。
“啊——’云云失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和那一双铁似的手臂扭打挣扎着。
“闭嘴,吵死了!”
操着日语的男声含糊不耐地咒骂着,一只厚实的手掌捂住她的口,膝盖重重压制住她那双惊惶乱踢的腿,无论她如何奋力想挣脱都全然动弹不得。
树丛下一片漆黑,云云看不见对方的脸孔,只闻到阵阵威士忌酒的香气冲进鼻端,她浑身颤栗,额上渗满冷汗,不敢想像自已到底遇上了什么凶神恶煞?而接下来在她身上又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虽然看不清对方。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钳着她的手劲粗暴霸道,力量大得惊人,压制住她的身躯火热坚硬。
日本男人的好色是举世闻名的,想到这里,云云的背脊冒起一股冷汗,容颜惨变。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她狂乱地喝斥着,以怒气掩饰恐惧,但是嘴巴因为被捂住,她的喊声听起来变成了含糊的呜呜声。
“安静一点,别扫我的兴,就当是玩一场疯狂刺激的游戏,用不着害怕。”
浓醇低沉的嗓音令云云猝然震颤,明明看不清对方的轮廓,但强烈地直觉他是个充满阳刚气息的年轻男子,拥有某种说不出来的慑人魅力。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她怎么会觉得他有魅力”她在发什么疯?云云恐慌得企图呼救,愕然发现唇上传来奇异的触感,她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就遭粗暴的唇袭击人侵,肆无忌惮地吮尝她的红唇。
蛮横的侵略方式把云云吓坏了,她瞠大惊慌失措的泪眼,浓郁的酒气混合着男性的吐息彻底淹没了她的意识,脑中激切地喊着——不要!但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也虚软得挤不出一丝力气来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