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发现,擎天在城镇为丹朱采买衣物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天才刚亮,丹朱仍在半睡半醒之间,看见敖倪系上了面具,和桀琅两人纵马出谷,自从上一回和敖倪口角之后,她便决心不去过问他们的“买卖”。
她简单梳洗过后,绕过厨房去找擎天。
一进厨房,发现整座灶间烟雾弥漫,她好奇地凑到灶前问道:“在干么呢?”
“蒸白藕,很好吃幄!”擎天在灶前抬起头来,笑吟吟地说。
擎天一笑起来,更显得女儿气重,再加上他身形纤瘦,举手投足细致款款,丹朱看得忘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擎天,你生得真好看,若是个姑娘必然颠倒众生了。
擎天愣了愣,没有不悦,只是淡淡一笑道:
“我也觉得很可惜,从小,我就喜欢女孩儿的玩意儿,时常被我爹娘打得半死,我是他们的独生子,却无法达到他们的期望,在他们死前那一刻,最遗憾的应该是恨铁不成钢吧!
他顿住,讪讪地一笑,有些困窘地说:“我还不曾对人说过这件事,你得为我保密才行。
擎天对她说出了无人知晓的心事,她被深深感动了,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关系也能如此单纯。
“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她握住他的手,语气恳切。
擎天露出了毫无保留的笑,与丹朱推心置腹,表情、神态都轻松了起来。“我真羡慕你,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这种愿望对我来说太奢侈了,这一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他透露出心底最私密的心事。
丹朱一听,心中顿时涌起许多情绪,得不到想要的感情,对擎天来说实在是件太残忍的事。
“擎天,你曾经对女孩子动心过吗?”她诚挚地问。他摇摇头,傲然一笑说:“连你这样美丽慧黠的女子都难以令我心动,其他的姑娘就更别提了。
丹朱嘟起嘴来。“说得这么直率,也不怕我伤心吗?”
“这话若是敖倪对你说,只怕你才要伤心了,我与他们不同,知道这话伤不了你的心。”他轻轻一笑。
丹朱转了转眼珠子,小小声地说:“让我猜猜看你喜欢谁好吗?”
擎天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你喜欢桀琅对不对?”她直说。
擎天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呐呐地回答:“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表现得真有这么明显吗?’
“别紧张”她笑着安慰他。“桀琅不知道呢!”
“千万别让他知道,否则,他从此以后不会再理我了。”他的笑意隐遁,无奈地说。“我什么都不要求,只要求维持现状就行,而且我心里很清楚,桀琅爱的是女人,漂亮一点的姑娘他都喜欢招惹一下,害得人家为他意乱情迷,他便觉得快意”
“什么?太风流了”她摇头蹩眉。“这样的男人真靠不住。”
擎天“嗤”地一笑,回身从蒸宠中取出白藕来,堆了一盘子给她。
‘俄们先吃,别等他们。”擎天觉得自己与丹朱的关系不同了,态度也跟着亲热起来。
“嗯。”丹朱扶起一块藕放进口里,忍不住赞赏。“真是太好吃了!
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开心地说说笑笑。
敖倪和桀琅一回来,看见他们几乎肩并着肩谈笑着,桀琅吓呆了,随即冲过去,一把将擎天拉得老远,郑重警告。“朋友妻不可戏,你听说过这句话没有?”
敖倪和丹朱交换了眼神,也就不以为意,四个人之中就只有桀琅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桀琅,擎天又没做什么,别太紧张了。”敖倪靠着丹朱坐下,扶起她盘中的藕来吃,丹朱倚在他的肩头,一迳抿着嘴笑。
“等有了什么还来得及紧张吗?”桀琅怪异地盯着他们看。
“我不担心擎天,我比较担心的人是你。”敖倪拿筷子指着他的鼻子。
擎天和丹朱噗啼一声,大笑了起来。
“什么话!”桀琅大声抗议。“我是那种人吗?”
“谁教你素行不良,刚刚在路上对着一个小姑娘大叫‘小美人、小美人’的是谁呀?真是奇怪。”敖倪嘴角带着笑,懒洋洋地说。
桀琅一脸尴尬,转过身去掀蒸笼盖,借机转开话题。“擎天,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丹朱忍不住笑倒在敖倪怀里,突然间,敖倪怀中有个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把丹朱吓了一跳。
敖倪这才想起来,从怀中拎出一只小白猫放在丹朱怀里,笑说:“差点把它忘了,给你的。”
丹朱惊喜不已,两手抱着咪呜咪鸣叫的小白猫,掩不住满心的喜悦。
敖倪用足以令她心醉的眼神,温柔地凝视她。
桀琅和擎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抬杠着。
丹朱只觉得心中幸福满溢,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停在她最贪恋的这一刻。
第五章
丹朱作了一个梦。
梦见敖倪时而冷肃、时而痴狂的面孔上布满了鲜血,刺金龙纹一刹间变得鲜明无比,栩栩如生。
她惊惶地哭叫,一声接一声,仿佛要把脏腑都撕裂般地哭叫——
猛然惊醒,她抬起被泪水湿儒的脸,急急忙翻身看敖倪。
他熟睡着,脸孔仍然完美无瑕,她抬起虚软的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鼻梁、嘴唇……蓦地,无来由的恐惧感紧紧压迫住她,令她周身发冷。
这是怎么了?她战栗地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许久许久,他稳定的心跳声才平息自己的喘息。
为什么?觉得自己守不住他?是对他用情太深,所以才会时时唯恐落空?
她不懂,心为何莫名地绞痛起来。
到底怎么了?
黎明前,敖倪细微的动作惊醒了她。
“你去哪里?”她心里一慌,紧紧抱住他不放。
“今天要和桀琅下山一趟。”他柔声说,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发丝。
“别去,今天别去。”她不放手,死命地抱紧地。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脸,轻轻问:“怎么了?”
“我作了噩梦……”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含糊地低喃。“很不好的梦,你今天别出门好吗?”
他低笑了起来。“只是梦而已,你太多心了。”说着,便挪开她的手下床。
“不管是不是多心,我都不要你出门。”她担忧地扯住他的手臂,。心急如焚。
“别孩子气了。”他穿上白袍子,很慎重地对她说。“这一次是大买卖,桀琅等这个机会很久,我不能让桀琅一个人去,那样大危险,更何况,我曾经答应过他会出手帮忙。”
“大买卖?”她一听更为焦虑了。“是什么样的大买卖?”
“听桀琅说,江南的洪都堂官雇了十名镖师运送一大箱子的珠玉赶赴京城,准备在皇后寿辰当天作为贺寿之用,如果能抢下那一箱珠玉,将来,我和桀琅就可以不必再干盗贼的勾当了。”
“十名镖师……”丹朱咬了咬唇,疑虑着。
“你和桀琅两个人应付得了吗?”
敖倪傲然一笑。“二十名镖师还不一定能让我们放在眼里,十名缥师又算得了什么,你用不着太担心了。
“我·”
丹朱还想说什么,石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响亮的哨声。
“桀琅在等我,你不必担心,再回去睡一会儿,也许你醒来以后我就已经回来了。”敖倪吻了吻她,回身取下挂在墙上的鬼面具,走出了石屋。
丹末倒回床上,心情焦虑、烦躁极了,马蹄声渐渐远去,她的思绪却久久也无法安宁。
敖倪和桀琅一前一后,在山林中疾驰着,他们对地形很熟悉,穿捷径走小路,很快就看见前面官道上有一行人骑马赶路,镖旗高扬,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目标。
敖倪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升起了,曙光已露,四下雾气茫茫。
“这几名镖师看上去有点武功,不能太轻敌,若有危险千万别拼死厮杀。”敖倪转头对桀琅说。
桀琅点点头,两个人策马奔驰上前,迅捷地掠过了缥队,回马过来,拦在镖队当路。
雾色迷蒙中,镖师们愕然望见前方立着两个人影,身穿雪白色的长袍,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手中提着亮晃晃的长剑,朝他们缓缓地、一步一步逼近。
在这样烟雾迷茫的时刻,他们的出现更显得鬼气森森。
镖师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取出兵刃应敌,一面惊恐地高声疾呼:“山魁。山魁来了!”
敖倪和桀琅对望一眼,缓缓提起长剑,剑身泛出刺目的光芒。敖倪低沉着嗓子道:“把那箱珠玉留下,想活命的现在就逃,不逃的人便休怪我们吃了你!”
那镖师早已被敖倪和桀琅的气势慑住,个个心下惊惶,手中的兵刃俱都颤动个不住。
敖倪朝桀琅使个眼色,桀琅会意,倏地自马背上跃起,飞身上前,长剑一挥一掠,电光石火之间,已将前头两名镖师手中的兵刃狠狠给荡开,剑尖飞快地自两名镖师喉口划出细细的血痕,两名镖师惊得面无人色,双膝一软,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