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古怪?”丹朱不解。
“过一阵子你或许就会明白了,吃饭吧!”他挟起一口菜喂她。
丹朱想起桀琅刚刚所说的“大买卖”,不免感到好奇。
“山下城镇到处流传的山魈传说,指的就是你和桀琅两个人吗?”
“是啊。”他随口回答,一瞥眼,见丹朱蹩起了眉,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曾经从奴仆口中听过山魁传说……”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哦!”他挑了挑眉,不以为意。“怎么传说的?说来听听。
“都说山魈是吃人的鬼,杀人掠夺,没有人性。”她压低声音。
敖倪忍不住大笑起来。“我和桀琅除了抢过金银珠宝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世人要怎么传都无所谓,倒是你,相信吗?
丹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问:“为什么要当盗匪!
敖倪单眉扬起,轻笑了两声。“你以为我们三个人靠什么生活下去?更何况,世人负我们,向世人索些补偿也不为过。
丹朱心中一凛,试探地问:“你究竟是被谁给陷害的?
敖倪淡淡一笑。“你如今是我的妻子,当然什么事都不会对你隐瞒了,陷害我的人是我爹和敖仲。
丹朱大吃一惊,无法置信。敖倪索性原原本本地对她说个清楚。
‘哦真不敢相信,敖仲竟会这么做。
丹朱大受打击,谈吐不俗、风度翩翩的敖仲曾经是她信任倾慕过的男人,没想到他的城府如此之深,对自己的亲兄弟如此不留情。
“难怪……”她怜惜地捧住他的手,歉然地说。“咋夜我净说些敖仲的好话,难怪会让你如此气恼了。”
敖倪轻轻揽她入坏。
“我不恼你,敖仲与我不同,他在我爹的羽翼下长成,受着极好的教养,而我和娘却四处颠沛流离,遭人欺辱。待人方面,我自然较敖仲冷漠得多,任何人都较容易接受他,却不容易接受我。”
她专注聆听,眼中浮起泪光似的柔情,替他感到忿忿不平。
“你爹怎能置你不顾,你毕竟是他的亲身儿子呀!
他静静凝视着她,奇怪自己一向激愤的感觉突然变得淡如轻烟了,仿佛过去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平静地说:“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自己,也问过我娘,也许自小就离开我爹,所以父子之间的感情异常淡薄,他会护着敖仲也是人之常情。
丹朱眉尖轻喷,望着他额角上隐约潜伏在龙纹下的“囚”字,心里便泛起欲哭的情绪,替他感到疼。
她紧紧地环抱住他,仰起头,温柔地凝望着他。“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也不容许你再受这种痛苦。”
敖倪内心澎湃激昂,灵魂深处某一种沉睡已久的感觉苏醒了,他拥紧她,嘴唇狂野地吻住她的唇。
她惊喘,任由他将自己按倒在被褥上,感觉他的双手抬起她的腿,掌心轻轻握住地那一双玲珑纤巧的玉足,她浑身止不住一阵轻颤,虚软地承受他的入侵--
金黄色的夕阳如同花烛,缓缓燃烧,幽幽熄灭,他们在床榻上翻滚厮磨,抵死缠绵。
擎天替丹朱置办的东西,从彩头绳、衣饰、鞋袜,几乎可说是一应俱全,丹朱看得都眼花撩乱了。
敖倪拍起一盒胭脂,笑了起来。
“你连这个东西也买了?”
“丹朱一定喜欢,对不对?丹朱。”擎天兴冲冲地说。
丹朱笑着点头,一边打开了胭脂盒,惊喜地低呼。“擎天选的颜色好漂亮,我很喜欢。”
“我果然猜得没错。”擎天得意地说,回头又取出几件轻软的丝绸,催促着丹朱。“快去穿着看,这几件都好看得很。”
丹朱抿嘴一笑,回屋去换上,再走出来时,仿佛飘飘飞来一只嫩黄色的彩蝶,令敖倪不禁失神了一瞬。
“怎么样,美得销魂吧?”擎天掩不住得意,推了敖倪一下。
敖倪支着下颚呆望着丹朱,不去理他。
擎天做了个鬼脸,拍手笑道:“呵,今天真开心,买了这么多漂亮的东西,我去做饭了。”
丹朱望着擎天欢天喜地的背影,开始有点明白了。
“难道……难道……”当她发现以后,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终于看出来了。”敖倪放轻了声音说。“擎天对女孩儿用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尤其是最近愈来愈严重,我实在很担心。
“担心什么?”她茫然地问。
敖倪犹豫着,正思索该怎么说。“如果我的观察没有错,擎天对桀琅……很不一样。
“什么!”丹朱吓得跳起来,急忙问:“桀琅知道吗?
敖倪还没回答,就听见桀琅一边踏步进来,一边高声问:“知道什么?
丹朱无端红了脸,一时之间傻住了。
桀琅一看见丹朱换了装束,笑嘻嘻地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看极了。
丹朱有些心慌,答不出话来。
“打听到什么了吗?”敖倪话锋一转,问桀琅。
桀琅点点头,在他旁边坐下。“听说柳家庄的两位少爷赶赴京城应试,明天会过山,他们身边应该带着不少财物才对,怎么样,这趟干不干?”
当然干。”敖倪冷然一笑。“那两位柳家少爷小时候和我有过过节,这个仇当然要报。
“等等,”丹本惊愕,急忙追问。“你们所说的可是柳允德、柳允仁兄弟?”
“没错,就是那对联手殴打过我的兄弟。”敖倪说。
丹朱深吸口气,低声说:“敖倪,明大别去好吗?”
敖倪和桀琅对望一眼。
“为什么?”敖倪平板地问。
“因为…··柳伯父与我爹交情颇深,能不能……请你们放了他们两兄弟?”她艰涩地说,视线落在桌面上,不敢直视敖倪。
“我们又不是要杀了他们,你不必替他们求这个情。·”敖倪咬着牙说。
“可是……允德、允仁是打小就认识的,与我家的渊源极深,你这么做我心里很不安。”她仍万分坚持地要求。“难道不能因为我放弃这一次吗?”
敖倪面无表情地,一瞬不瞬地瞪着她。
“这是我和桀琅生存的方式,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你也不必太不安,除了抢他们的钱财,伤不了他们的。”敖倪的语气僵硬,没有转圆的余地。
丹朱深抽了口气,脸上有五分失望,还有五分愤怒。“你根本一心只想报私仇,难道我的要求不足以影响你的决定吗?”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他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本来有仇就要报仇,有冤就要报冤,你是被摔在掌心养大的娇娇女,哪里懂得一生受人欺辱、尘世间个个对我冷眼相待的那种怨愤。”
敖倪冷冷的语气令丹朱打了一个寒颤,几句重话刺伤了她,她咬住嘴唇,眼圈一红,气得转身跑回石屋。
桀琅张目结舌,像盯着一只千年老鬼一样盯着敖倪看。
“你疯啦!”他忍不住骂道。“值得为了这种事气哭她吗?大不了放了他们嘛,也没什么了不起呀!”
“是没什么了不起。”敖倪扬高了声音,愤怒全飞进了眼底。“我只是很生气她居然一点都不明白我!
“你那种一生遭人欺辱耻笑的痛苦,恐怕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深刻体会得到,你现在要求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了解我们这种常人都无法体会的痛苦,未免太苛求她了。”桀琅忍不住资备他。
敖倪皱起眉头看他。“你也认为我应该放了他们两兄弟?”
桀琅点了点头。“起码能让丹朱知道你重视她的程度。”
“我重不重视她怎能用这种事情来评断,根本就是两回事。”敖倪冷笑了两声,转身走了出去。
“你别老是那副臭脾气行不行啊!”桀琅在他身后大喊。
敖倪火气未消望了石屋一眼,逢自穿过花径,走到洞水边坐下,望着潺潺溪水怔伸出神。
为什么出口伤她?只为了她替他曾经痛恨过的人说情?还是因为他觉得她必须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不喜欢她把世俗的道德情操套在他身上,更无法忍受她不顾他的感受,只为了一对不相干的兄弟?!
他烦躁不堪,仰倒在草地上,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静滥。
他睁眼一看,丹朱正朝他翩然走来,眼睛水汪汪的,扭怩地望着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她。
丹朱顺势投入他怀里,轻轻地说:“对不起,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他拥紧她,深深吸一口气。“就依你吧,明天不下山了。”
她惊愕地看他一眼,便咽地道:“真的……愿意?”
“有点委屈,不过仔细一想,桀琅说的也没错,如果我重视你,和那对兄弟之间的恩怨又算得了什么。”他笑起来。
她抱紧他,鼻梁一阵酸楚,久久,不能出声。
深情相拥的两个人,没有留意林中深处伸出一只手来,悄悄从树丛中拨出一道缝隙,有双森森冷眸躲在暗处窥伺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