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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桀琅诚心地说,见相思依旧不爱搭埋,他也不以为意,挟起一片笋子吃,这几年,他的胃口已经被擎天养刁了,一入口就知道这笋片是水蒸出来的,滋味甜美可口,他再吃一块香味四溢的鸡肉,发现味道滑嫩鲜美,入口即化。

  「想不到相思姑娘的厨艺如此精湛,我的福气真不小。」他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相思心中柔柔悸动着,脸上却仍一本正经。「不必费心讨好我了,更何况我的厨艺与你的福气有何瓜葛?」

  「当然有,也许我这辈子每天都能吃得到妳做的菜,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他深深凝视着她细致的侧脸,语气认真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相思的脑子转了转,顿时满脸飞红。

  「简直满口胡言,等你的伤好了就必须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来,你答应过我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她轻叱,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中的饭粒。

  「我没忘。」他爽朗而明快地笑着。「妳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吗?妳若嫁给我,我走到哪里妳就要跟到哪里,答应过妳的话自然不用算数了。」

  相思闻言怒形于色,瞪着他,咬紧牙关迸出一句话。「我这一生都不嫁人!」

  「什么?」桀琅满脸错愕。

  「你那些轻薄的话,拿去说给外面的姑娘听吧,不必在我面前费神了。」她嗤之以鼻。

  「等等--」他必须弄个清楚。「妳说一生都不嫁人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难懂吗?」她的眼瞳幽幽闪烁着。

  「不难懂,只是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相思冷眼瞅着他。

  「不。」他专注地凝视她认真地道。「我已经喜欢上妳了,所以一定要弄明白,为何我喜欢上的姑娘竟打算一生都不嫁人,我的将来可不能因此而不清不楚。」

  相思的脸蓦地发烫起来,这样的对话已然超出她所能应付的范围,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她猛然站起身仓皇地后退几步。

  「你这个人轻狂得很,我不和你说话了。」她的声音透着焦灼,转身狼狈地逃了出去。

  「相思、相思--」桀琅大叫着。

  相思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耳边还萦迥着桀琅唤她名字的声音,她的指尖震颤着,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样复杂的情绪正在强烈侵蚀着她。

  从来没有人用那种温柔动人的语调呼唤过她的名字,她紧紧抱住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中,痛苦地抗拒着令她惊心的柔情,一阵酸涩从鼻梁窜上了眼眶,眼前悄然泛起薄雾。

  她细细地哭了起来--娘,您也曾是这样的吗?相思懂了,懂得您是如何沉沦耽溺的了,那真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感觉呀!

  但我不要沉沦,不要--相思沉重而清晰地对自己说。

  天色由橘黄转为静紫,夜幕渐渐低垂。

  桀琅看见一袭白衫的相思,手提着琉璃灯款款行来。

  他在红融融的灯下瞧她,她白皙柔嫩的面容又冰封了,眼神冷漠而且古怪,这是第二次,他见到她仓皇无措地自他眼前逃开,背着他稳妥地戴好那张冷面具,再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相思,我不想冒犯妳……」他柔声地说,却被相思飞快地打断。

  「你什么话都别再说了。」她冷淡而且嫌恶地。「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任何一句轻薄无礼的话,从现在开始,我除了替你换药,给你送饭菜以外,绝对不会再和你多说一句话。」

  桀琅紧盯着她,懊恼地说:「何必这样呢?」

  相思打定了主意不睬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把他想成是个全然没有生命的东西,想成是一棵树或一颗石头都行,而打定主意这么做以后,果然让她轻松自然了许多。

  桀琅凝视着她,面前的少女白皙如玉清丽且动人心弦,然而望着他的眼神却满含戒备与恐惧,彷佛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样惧怕,想尽办法地要躲避他,但他怎能轻易地就让她躲掉?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攫住她皓雪般的手腕。

  「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盯着她,眸光炙热如火。「我绝不是坏人,也无心害你,妳说妳一人独居在此,为什么?妳的爹娘呢?在妳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告诉我--」

  「放手!」她惊骇地奋力挣扎。

  「为什么怕我?」他急切地问。「为什么害怕听见我对妳说的话?」

  相思被他突来的举动和逼问吓住了,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惊惶,急着想挣脱他的掌握,但是他的力量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桀琅紧紧扣住她的手,眼中点燃了两簇奇异的火焰,他热切地说着。「相思,不必害怕,更不要躲避我……」

  「你放手、放手!」她陡然尖叫出声。

  桀琅微微一震,急忙松开她。

  「以后不许你再碰我!」她惊悸地大叫。

  桀琅的心狠狠地缩成一团,他咬着牙,束手无策地看着她。

  相思浑身发颤,凌乱地收拾起桌上吃剩的菜肴,突然瞥见辛苦熬煮的一大锅鱼汤竟然原封不动,桀琅连喝也没有喝上一口。

  她转过脸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无辜的委屈,莫名地恼怒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问:「为什么不喝汤?」

  桀琅兀自浸于狼狈混乱的思绪里,不解她为何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一句话。

  「我不是不喝,只是汤放在桌上,我无法下床去喝。」他认真地解释起来,小心翼翼地觑着她怪异的反应,想了想,又继续接口说:「等妳热了来,我一定马上喝光。」

  相思的心飘忽得很厉害,她的视线被他纠缠着,移也移不开。

  她觉得自己好象一尾曝晒在岸上就要窒息的鱼,如何奋力挣扎也跃不回赖以生存的水里,灼热的阳光,晒得她浑身干涩疼痛。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她一定看得见镜中自己那张慌乱失措的容颜。

  第三章

  整整半个月以来,相思果然坚守着她所说的话,除了替桀琅换药,给他送饭菜,为他换洗衣物以外,真的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不管桀琅怎么大胆直言,怎么嬉笑怒骂,怎么轻声细语,她一概来个相应不理。

  相思按时替桀琅换药、送饭,绝不会在他眼前多停留半刻,真正会理睬桀琅的只有金钱豹和小猴子,偶尔他会从开敞的窗前,看见相思凉挂衣服的身影,柔软轻盈,一阵紧似一阵地撩骚着他的心。

  桀琅觉得自己成了一间卧室的囚犯,相思则像酷吏般冷漠寡情,他已经闷得快要发疯了。

  捱了一个月,桀琅的腿伤几乎就要痊愈了,他再也忍不住,挪动着没有受伤的左腿,慢慢地下床来,由于双腿太久没有行走,全身筋骨僵硬得隐隐作痛,他在屋内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练习着走路,直到左腿完全适应了以后,这才放心走出关了他一个月的囚牢。

  当他慢慢步出草屋,看见草屋外用木桩围成了约莫一人身高的围篱,一看就知道是防野兽用的。放远望出去,但见四面山峰插云,鸣禽间关,脚下踩着一片柔软的细草,鼻中闻到竹林幽淡的清香,此谷与无忧谷景象大为不同,无忧谷遍山遍野都是鲜花,嫣红奼紫,芬芳馥郁,但这里除了树丛便是竹林,处处鲜果悬枝,耳际充盈着山泉鸟语,树上甚至有猴群跳跃嬉戏着。

  此景远超过他的想象,彷佛亘古以来不曾有人迹到过,隐隐约约他听见了汲水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见相思蹲在山泉旁,一飘一飘地将泉水舀进木桶里,小幼猴趴在她的身旁用手盛水喝,她则一面舀水替金钱豹洗澡,一面喃喃自语着。「每回你出去吃了饭回来,身上就满是腥臭味,真是难闻极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吃了什么,我可一点也不想知道……」

  桀琅听见相思对金钱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虽然出言斥责,但眸中却盈满笑意,他此刻倒真希望自己是那头金钱豹了。

  金钱豹灵敏地嗅到桀琅的气味,牠抬头望他一眼,低呜了两声。

  相思回头一看,乍见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你……怎么走出来了?」她吃惊得结舌起来。

  「再不走动一下,我可真要变成一颗石头了。」他掀了掀眉,跛行着,慢条斯理地走向她。

  他走得愈近,相思的下颚就抬得愈高,直到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的下颚已高抬到令她颈项发酸的角度,她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原来他的身材竟然如此高大挺拔,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柔弱,直到现在--

  桀琅高硕地矗立在她的面前,压迫得她难以喘息,她整个身子是僵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男人了!而这个男人还让她成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是个深具危险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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