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狐裘的齐珞,敏感地注视着魏婴,魏婴绝美的容貌令她感到不安,坐在一旁的阿灵亦惊得面无人色,当她一听见房庆绪出声,就知道一直担心的事情果然就要发生了--来不及了--
房庆绪很快地站起身,抢在房扬古之前走下座,将魏婴从地上扶起来,拉到自己身旁的位子上坐下,无视众人的目光,笑咪咪地问着魏婴。
「妳是夫人房中的丫头吗?怎么我从来没看过妳呀?」
魏婴尚不解人事,不懂房庆绪为何阴阳怪气的看着她,似乎想一口吃掉她。
「奴婢是下人房里的丫头,还不配侍候夫人。」她战战兢兢地回答。
房扬古心中一恻,他急着想知道,这几年来,魏婴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房庆绪拉起魏婴的手摸了摸、看了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俏丽的脸蛋,只觉得她像极了遥远记忆中深深爱过的一名女子。
「真是可惜了这双手,做了不少粗活吧?」房庆绪疼怜地问。
魏婴没有留意房庆绪古怪的表情,只悄悄望了房扬古一眼,声音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怨意。「奴婢出身低贱,承蒙将军府肯收留,做点粗活又算得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妳什么事都不必做了,我会派两个小丫头侍候妳,好不好呀?」房庆绪公然在大厅上讨好魏婴,意图已经分外明显了,但魏婴仍不自觉,只是疑惑地看着房庆绪,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房扬古冷眼看着房庆绪慰热的反应,心里一阵一阵发颤。
房庆绪一边盯着魏婴的脸蛋,一边啧啧称奇。「台古,你看看,她长得还真像魏姬呀,真没想到,以前得不到魏姬,今天居然还能得到这个酷似她的女子,实在太意外了。」
房扬古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看见魏婴的脸色逐渐发白,多半忆起了自己爹娘惨遭灭门的记忆了。
他的耳际轰轰乱响,魏婴一直以为杀她爹娘的人是齐国兵,如果让她知道,亲手杀了她父王、逼死她娘的人就是她眼前的房庆绪时,会怎么样?
一定会恨他恨得发狂了!
「公公。」齐珞忽然开口,眼神颇为惊疑。「府里怎会藏着一个连公公都没见过的小丫头?」
「我正觉得奇怪。」房庆绪转头看了阿灵一眼,没好气地问:「我看是妳搞的鬼吧?」
阿灵多半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她脸色惨白地反问:「大将军莫非有意纳楼婴为妾?」
「有何不可?」房庆绪不悦地皱眉。
魏婴一听见「纳妾」两个字,惊恐地望向房扬古。
房扬古深深吸气,心中五味杂陈。此刻,他无法当着齐珞的面阻止父亲的企图,怕自己对魏婴的过分关心会给她惹出祸来;齐珞是齐国的三公主,万一动念想对付魏婴,根本是件易如反掌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发现,齐珞的视线从魏婴出现起就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他咬着牙,不动声色,极力思索着该用什么方式阻止这件事。
房庆绪喜孜孜地问魏婴:「大将军要纳妳为妾,可好?」
「不可以。」房扬古冷冷地打断,咬了咬牙说。「爹要纳谁为妾都行,唯有楼婴不成。」
「为什么?」房庆绪脸色一沉,瞪着成天和自己唱反调的儿子。
房扬古临时想出了借口,不疾不徐地说着:「和赵王签订停战盟约时,我曾答应过赵王,他若送我一块封地,我便送他一名绝色美女,而楼婴……就是我打算送给赵王的人。」
魏婴如遭雷极,只觉得天地变色,一颗心狠狠地往下沉陷,并不知道这是房扬古为了救她才顺口胡诌出来的话。
房庆绪脸色发青,恶狠狠地说:「挑别人去,楼婴我要定了。」
房扬古轻笑了两声。「爹,这只怕由不得你,停战盟约是我签的,战争是我打赢的,爹该不会想为了一个楼婴而坏了大事吧?」
房庆绪气得眼前金星乱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房扬古以为目的达成,正想松口气,没想到却听见魏婴开口说道:「奴婢不想去赵国那么远的地方,再怎么说,留在这里当大将军的姬妾也比去那种陌生的地方好。」
房扬古惊愕得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妳胡说些什么?」他低吼。
魏婴的意识恍惚,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刀刺般的剧痛。她咬着唇朝房扬古跪下,凄怆地看着他和齐珞,低语着:「奴婢还没有机会恭贺少将军的新婚之喜--」
魏婴眼中的忧伤和惆怅令房扬古浑身一颤,只听见她低低吟诵着--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鴈;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如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房扬古听出来了,这是「诗经」中用来祝贺新婚夫妻的句子,他凝视着魏婴忧伤的眼神,想起多年以前,他对她说过的那些玩笑话,无端的感到心痛。
齐珞冷眼看着魏婴,不需费力去猜,也看得出魏婴与房扬古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她藏不住妒意,丝毫不领魏婴的情。
「我和少将军的婚姻不需要一个小丫头的祝福,我真想不到,将军府里的丫头竟然还读过诗经,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她冷笑。
魏婴愕然,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回话,只好低下头不敢吭气。
房扬古按捺不住,语气带着怒意,反嘲了回去。「我要求楼婴多念些书,是要让她知道,一个女子除了容貌之外,还必须懂得知书达礼,否则我也不会考虑将她送给赵王了。」
想不到这句话并没有伤到齐珞,反倒严重刺伤了魏婴,她愈来愈相信,房扬古要她念那么多的书,原来是早就预备好要将她献给赵王的了。
「再怎么知书达礼,奴仆毕竟还是奴仆,就算攀龙附凤了,也永远只是个姬妾而已,当得了正室吗?」齐珞鼻中发出一声轻哼,语气咄咄逼人。
房扬古听了,顿时怒不可遏,他霍地站起来朝外走,一面对魏婴大喊:「楼婴,跟我来,我说过回府之后要考考妳……」
「不必考了。」魏婴打断他的话,痛苦和绝望已让她失去了神智。「我绝对不去赵国,我愿意当大将军的妾。」
见房庆绪面有得色,房扬古欲在胸口许久的怒气瞬间爆发了,他气得理智尽失,一把将魏婴从地上抓起来,蛮横地将她拉出大厅,穿过众人惊异的目光,然后一路拖向花园静僻的角落里。
「你干什么?」魏婴奋力从他手中挣脱,委屈地大喊。「我不是你的东西,凭什么让你送来送去--」
「傻瓜。」他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耐心解释着。「妳难道听不出来,我是为了替妳解围的吗?怎么可能把妳送给别人呢?我只是不希望妳真的被我爹看上而已。」
魏婴疑惑地瞅着他的眼睛,从他眼中找到了熟悉的温柔,这才相信他没有骗她,但是现在替她解了围又能怎么样?徒增她的痛苦罢了。
「事到如今,被谁看上都不重要了。」她的心疼得很难受,无奈又无助。
「怎么能说不重要!」他握住她纤细的肩,一接触到她半忧半愁的晶莹眸子,禁不住心一动,他抽口气,柔声说。「这么多年没见到妳,想不到……妳已经长这么大,也变得这么美了,我有很多优秀的部属,找机会,我会替妳物色一个好男人,让妳当正室夫人,好吗?就当是这几年我没有好好照顾妳的补偿。」
魏婴痛苦得闭上眼睛,泪水自眼角溢了出来。
「不用费心了,任何人我都不想嫁,我也不当什么正室夫人,我才不在乎,就把我丢在下人房一辈子吧。」她止不住话音里的抖颤。
「妳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别这么任性。」他轻哄着。
「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又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魏婴哭出声来,怨他不懂她。
房扬古蹙着眉,一头雾水,不了解自己所说的话有哪里不恰当?
「到底怎么了?这几年来,妳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当时离开并不知道会拖了八年才回来,妳一定气我把妳丢在这里任由阿灵欺负吧?」他轻轻执起魏婴的手,魏婴突地奋力甩开他,把那双粗糙的手紧紧藏在身后。
「我所吃的苦不是你能了解的……」她的泪水扑簌簌地滚下,凝视着他俊朗的眉目,心狠狠抽痛着。「自你走后,我没有一天不盼望着你回来,就算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但是……终于等到你回来的这一天,你却……带着少将军夫人回来……我……我……」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房扬古怔呆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初初长成的少女,竟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