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而醒,这个梦境对她来说太可怕也大不祥了,从来没有人能躲过她手中的弯刀,而如今,那个白衣男子不只躲得过,甚至还有本事从她手中夺下刀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翻身下床,在屋中来回踱步,若不想办法将弯刀取回来,一旦让城中的人知道,岂不是颜面尽扫,被人讥笑了。
女婢在帘外唤了声,打断她的思绪。
“桑姑娘,城主要你到前厅见一位贵客。”
鄂楚桑蹙着眉,只要是提到“贵客”两个字,绝对是关内派来的明朝人,说不定又是明朝天子派人赏赐些什么东西来了。
她一进大厅,见到满厅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金银丝绢,绫罗绸缎,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偏偏她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
一脸大胡子的城主雍顺一看见宝贝女儿出来,忙不迭地喊,“桑儿,快过来见见这位洪承全总兵大人。”
这位总兵大人一见到鄂楚桑,简直惊为天人,目不转瞬地盯着她绝艳的脸庞,呆似木鸡。
鄂楚桑一脸冰霜,不屑地朝这位年轻的总兵大人点了点头,心里冷哼着,这个男人若不是大明皇朝的总兵大人,她早就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喂狗了。
“洪大人——”雍顺连唤了几声,才将魂飞天外的洪承全唤回来,“这是小女鄂楚桑,自幼便跟着男子骑马射箭,比不得温柔美貌的汉家姑娘,让您见笑了!”
“不、不、不!城主太客气了,我想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任何女子可以比得上姑娘的美丽。”
洪承全十足着迷的表情看得雍顺大乐,鄂楚桑却冷笑了两声,她非常看不惯父亲情愿当明朝的属国,年年到北京皇宫进贡,一旦得到明朝的赏赐,便觉得万分荣耀,总拿着赏赐的物件四处夸耀不休,偏要惹得西边的海西人和东边的忽刺温人妒嫉为止。
鄂楚桑十分憎厌明朝人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忍不住就想挫挫他的锐气。
“百里,”她挥手叫来女婢,吩咐道。“去把阿都带来!”
“是!”
名叫百里的女婢不一会儿便领来一只小白猴,鄂楚桑将小白猴抱在怀中,挑衅地问洪承全。“听说关内物产富饶,奇珍异兽甚多,不知道有没有比阿都更珍奇的呢?”
洪承全见那小白猴也觉得相当稀罕,满脸陪笑道:“姑娘的小白猴的确世间少有,我除了亲眼见过白狐以外,还不曾见过比这只小白猴更稀奇的了。”
“是吗?”鄂楚桑勾起唇角一笑,说。“白狐我倒有两只,想不到关内也不过如此而已。”
洪承全的脸色微微一僵,雍顺急忙代他解围,责备起鄂楚桑。
“桑儿,不可如此无礼,天朝所赏赐的这些金银丝绢、绫罗绸缎,这般精雕细琢的巧思,都是咱们这里做不出来的呀!”
“但凡一件东西多了,便不稀罕,若和阿都一样的白猴子多了,阿都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鄂楚桑一面逗弄着小白猴,一面反唇相稽。
洪承全干笑了两声,倒有些被鄂楚桑激了起来,他灵机一动,淡淡地说:“关内……除了有个流传甚广的传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噢,”雍顺的好奇心被桃了起来,连忙问,“什么传说?”
“陕西的华山之上,有一条成精的银白色巨蟒,据说唐朝开元年间曾幻化成俊美男子的榜样,吸取年轻少女的精气,后来,遭一名高僧收伏在彤云寺,十八年后不知何故脱逃,从此各地都流传着不少银蟒现身的传说,据说每到盛暑酷夏最易见到银蟒的踪迹。”
“真的吗?”鄂楚桑嗤地一笑,说。“不过只是传说罢了,能有什么特别。”
洪承全正色道:“这个传说干真万确,因为银蟒最后一次现形是在八十年前,我爷爷亲眼目睹的,当年他仅有十岁,后来实在因为太震撼了,还将银蟒的身形绘下来,如今那画已是我洪家家传之宝,一点都不假。”
雍顺发出一声惊叹,而鄂楚桑脸上的嘲讽之色已全然消失,双眸中散发出异样的光采来,她正襟危坐,好奇地问:“银蟒长成什么样子?”
洪承全见鄂楚桑那副感兴趣的样子,便洋洋得意起来。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条三、四丈长的大蟒蛇而已,鳞片白中透银,双目火也似的红,头上还长着角,那角长得和龙的角倒是挺像,噢!对了,在银蟒的颈子上挂着一块白玉坠,这是最特别的地方。”
“怎么不抓起来?”鄂楚桑语中大有可惜之意。
洪承全忍不住一笑。
“恐怕没人有那本事吧!听我爷爷说,他无意间发现银蟒时,正在盛夏正午时分,银蟒蜷伏在树上避暑气,爷爷躲在远远的草丛里偷偷看着,一直到了日落,才看见银蟒滑下树来,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离去,那是一条修炼成精的银蟒,看见他的原形还能活着回来已是天大的造化,谁还敢抓呀!可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洪承全顿了顿,接下去说:“不过,自从爷爷见过那条银蟒之后,便日夜悬念,成天对着银蟒的画像怔仲出神。在他晚年,听说有间小小的法悟寺中藏着一柄颇有来历的青龙禅杖,据传就曾经收伏过蛇妖,爷爷不惜花下巨金为法悟寺打铸佛像金身,才从住持手中换来那柄青龙禅杖,临终前,还再三嘱咐我爹好好守住,如今,此两物已是我洪家传了三代的家传之宝,传说听起来虽然匪夷所思,但却一点都假不了。”
雍顺奇怪地问道:“那柄禅杖如此珍贵,法悟寺的住持怎肯割爱?”
“听说那柄禅杖是一名云游僧人在法悟寺中圆寂之后所留下的,而法悟寺是个又穷又破的小寺庙,我爷爷肯花大笔钱供养,住持高兴都还来不及了,青龙禅杖对他们来说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怎么会不肯割爱。”
鄂楚桑的语气带着怀疑。“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青龙禅杖是如何收伏银蟒,怎么能肯定你的传家之宝真有降伏银蟒的本事,说不定法悟寺的和尚骗人呢?”
洪承全耸了耸肩说:“除非能再见到银蟒出现,亲身一试真伪,否则只有银蟒目己才知道了。”
“若是让我看见银蟒现身,绝不会让他逃了!”鄂楚桑不服气地说。
洪承全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果然好胆识,看上去柔弱无骨,想不到竟是个女中豪杰。”
雍顺赔笑着。“洪大人见笑了,桑儿自幼丧母,从小缺乏母亲的管教,个性就像个男孩子一样野,容貌虽然美,却性烈如火,好强得很,这样的女孩子家,恐怕是嫁不出去的了!”
“这不可能吧!”洪承全怀疑地问。“难道没有前来求亲的人吗?”
“有是有,可惜刀法上的造诣无人能强得过桑儿,光是这一点,就无法赢得她的欢心!”
“嗯……”洪承全点了点头,默默观察着鄂楚桑俏脸上傲慢的神态,心生一计,低声道:“若只凭武艺赢得芳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粗野之人罢了,依我看,姑娘不只是要以武艺取人,更要以聪明才智取人才对,两者俱备的人才堪与姑娘匹配呀!”
鄂楚桑呆了呆,洪承全说中了她的心思,整个东北关外的鄂多里族人。忽刺温族人和海西人之中,她从来不曾对哪一个男人多瞧上一眼过,她要的其实不是草莽英雄,而是一个特殊的男人,一个能真正打动她的心的男人。
她静默不语,等着听洪承全想说些什么。
雍顺抚着腮边的大胡子,颇感兴趣地问:“洪大人可有什么高见?”
“依我看,给鄂楚姑娘办一个招亲大会,分成文攻、武取两部分,文攻方面就由城主出三道难题考考求亲者,武取方面便由姑娘提出让求亲者去做的三件事。若都能答对出能完成要求的人,其才智肯定过人,如此一来,姑娘便可清清楚楚知道,求亲者究竟有几分聪明才智,岂不甚好?”
“好极,好极!”雍顺拍掌大笑,“大明天朝来的人果然聪明,这个办法实在太妙了!”
洪承全微微一笑,转过头去,问鄂楚桑,“姑娘以为如此?此计可行吗?”
鄂楚桑低首沈思了一会儿,淡淡的说:“这样也好,就交给父亲安排吧!”
“那么……”洪承全望着鄂楚桑,狡黠地说。“烦请城主给我一个机会,也将我列入求亲者之一,行吗?”
洪承全的垂爱令雍顺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喊,“那当然,那当然,承蒙洪大人看待起,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了!”
鄂楚桑傲然地一笑,她早看出来这是洪承全为了得到她所想出来的方法,就算他当真聪明过人,可是想娶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既然要她提出要求,那么,她就出一个普天之下都不可能有人办得到的要求,挫挫他的威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