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仙儿平躺在榻上,衣襟染满鲜血,冰冷毫无气息得令人一时间难以置信。
她居然会寻短见,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皋鹏嗅嗅瓶口:“血里红?!她从哪里找来如此毒辣的毒药?快说,夫人为何自尽?”
“奴婢回来时,夫人尚未断气,夫人说……夫人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他对于沈仙儿的死倒没有多少伤心,只是很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
“夫人说,堡主夫人没死,她就活不成了;与其死在刽子手刀下,不如先自己了断。”
“这跟堡主夫人有何关联?一次把它说完,我没有耐性慢慢听。”
妙儿深吸几口气:“禀将军,堡主夫人的失踪完全是夫人一手造成的。她打昏堡主夫人,然后命人将她丢到山里,要让野兽将她吃得一口不剩,这样她就可以和堡主重燃旧情。只是没想到,堡主夫人没死,如此一来,堡主就会杀了她的。”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来向我禀告?这教我该如何向堡主交代才好?”
“照实说就可以了。”
管子进踏进房内,神情莫测高深。
“什么意思?”
“夫人由妒生恨,而萌生杀意加害堡主夫人,将军就源源本本老实说,堡主会信的,更不会怪罪将军。毕竟,你是他信任的重臣之一,而且,错不在你。”皋鹏却不太信得过他。
为了十六年前的那件事,他始终有种受制于他的感觉,总感觉他在利用那件事来威胁他,而自己更是在良心的谴责和害怕真相揭穿的夹缝中挣扎。
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要单独跟你谈谈。妙儿,去请管事的来处理夫人的后事。“
两人来到后花园,荷花池的蛙鸣在夜晚听起来格外大声。
“是你杀了她,对不对?”他的口气虽是疑问的.却含有绝大部份的肯定。
管子进不置可否:“我为什么要杀她?我跟她无冤无仇,杀她何用?”
“如果不是有人谋杀她,她绝不可能自杀。她宁可在败中求胜,也不会走上毁灭一途。所以,凶手除了你--就是我。“
“沈仙儿可是你的妻子,你明媒正娶的女人,你会杀她?你已经恨她恨到非杀她不可了吗?”
“对于一个对丈夫不贞的女人,杀她我不会皱一下眉头。子进,别以为你们在我屋子里做的事我浑然未觉,我可以为了你勾引我的妻子而杀了你。”
“那么,所有人将会知道你的秘密,将军,这是你想要的吗?为了痴恋一位死去十六年的女人,竟然失去爱的能力,真是值得人同情啊!”
皋鹏握紧双拳:“是她告诉你的?”
“她不必说任何人也看得出来。大夫人嫁给你十年,结果抑郁而终,为的不过是得不到丈夫的怜爱;而沈仙儿,昔日的红牌花魁,竟然也勾不起你的性趣,只好来将就我这百无一用的书生。不过,我这书生可比你这威武大将军有用多了,不是吗?”
“你……管子进,你不必说这些话来羞辱我,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接受你的提议,结果害死了那么多人!那些冤死的灵魂,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们既已成了冤魂,人鬼殊途,又有何能力来害我们呢?将军,莫非你真想放弃这十多年来努力的成果,让人们在背后唾弃你、辱骂你吗?”
鹏喘息粗重,总觉得一张张冤死的脸在他四周浮现:“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他们会来的,也许--就快来了。”
管子进播撼他:“你醒一醒好不好?将军,十六年都过去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
“那堡主夫人呢?她或许真是卫青风和小婵的孩万一她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的,就算她真是卫家的遗孤又如何?她又能从何得知当年的事?只要你冷静,用平常心去看待她,她不会猜到她和卫家之间有何关联的。”
皋鹏用袖口拭去满头大汗。
每每他从恶梦中惊醒,总忆起小婵在刑场用着恨意的眼光看他的最后一眼。
原来,她自始至终都知道是他陷害他们全家的。
每一思及,总吓得他一身冷汗;他求过她跟他走的,他可以安排她逃走的;只是,她坚决地拒绝他的请求,只求和丈夫同赴阴曹地府,但他这么做全是因为爱她啊!“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已经踏错一步,再也回不了头了,只有继续错下去。
“沈仙儿的死不过是为我们脱罪,大可把错住她身上推。这点不用我仔细说明,将军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禀将军,堡主已经回来了。”
一名守卫进来报告,皋鹏随即往大厅而去。
银鹰抱着小妍才进大厅,便对着皋鹏吼道:“我要你彻查所有可疑份子,竟然欲加害我的未婚妻,我要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好了啦!我不是没事了吗?你那么凶,搞不好把人吓得跑到更远去躲起来。”
她双眸盯着皋鹏身后的管子进。
他还满有胆量的,竟然敢出现在她面前,不怕她指证他吗?“谁说你没事?脚都扭伤了还说没事尸只要她伤到小小一根汗毛,他都会心疼得要命。
“臣知罪,请堡主降罪!”
“皋卿何罪之有?”他先将小妍放下,才询问道。
“夫人遭袭遇险,全是臣之妻安排的,而她已于不久前畏罪服毒自尽了。”
小妍以为她听错了,沈仙儿怎么会自杀呢?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就得改变了。
银鹰不否认心里早就怀疑是她,只是仍希望凶手是别人。
“唉!真的是她。皋卿,你起来吧!此事不怪你,既然她人已死,小妍也平安无事,我就不再追究,念在她与你夫妻一场,好好厚葬她吧!”
“谢堡主。”
管子进等待着小妍供出他是同谋,但出乎意外的,她居然什么都没说,她为何不说呢?他颇感疑惑地望向她,正巧与她视线交接,不由得心头一凛!她在笑,微笑是一种正常自然的表情;但是,她的笑容让他发寒,正如沈仙儿所言,这丫头不简单,她可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可以现在就让他死的,只要她说出害她的人也包括他,银鹰马上会下令杀了他的!可是,她还不想那么快结束他的性命,至少要他亲口承认出来,是他伪造她父亲的笔迹写信,害得她家破人亡,然后,她要亲手报仇。
“在想什么?”见她又在发呆,银鹰开口问道。
是他太敏感了吗?总感觉在这次失踪后,她变得不太一样,好像突然在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尤其是眼神中的那一丝悲伤。
小妍勉强地一笑:“没想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让你受惊了,我担保再也不会有下一次,我会好好守着你,相信我。”
“我……相信,鹰,我累了,可以请你回房吗?”她好怕跟他待在房里,怕他,也怕自己。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吗?”他突然不想离开她身边,心底有一股烦躁感涌起,他不解为何有如此的情绪。
她不敢正视他,垂着眼道:“我很好,只想一个人独处,鹰,拜托。”
银鹰的疑惑更深:“看着我!出了什么事吗?你的眼神不对,它在告诉我,你心里藏着使你不安的事情。告诉我,小妍。“
“没有,真的没有。“
求你快走!趁我还没提起勇气杀你之前快走!她脑子里疯狂的叫喊着。
他不再追问:“你这个令人担心的丫头,想到你我有可能就此阴阳两隔,未来没有你陪在身旁,我才觉得拥有再多的金钱权势又有何用?没有你与我分享一切,我都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小妍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幽幽地道:“到时你会再遇见比我更美、更好的姑娘。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可以带给你快乐,你会忘了我的。”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天下美女何其多,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惟有你才可以套住我的人。”
她咽下喉中的硬块:“笨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银鹰笑出声:“如果爱你就是笨蛋的话,那我宁愿当笨蛋,太聪明的人死得快。”
“不要”,她捂住他的唇,“别说'死',我怕,我真的好怕。”
“笨蛋,我有了你,哪舍得死;就算我会死,我也要你陪着我一块死,这样才不会太寂寞。”
他的话纯粹是开玩笑,主要是想解除她的恐惧,但在小妍听来,不正是她的想法吗?“好,我答应你,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会让你孤孤单单地走,我会陪着你;即使是下地狱,我也会永远跟着你,不再分离。”
“你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死的,我们还要恩恩爱爱地做五六十年的夫妻呢!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你答应要帮我生很多孩子的,要把他们一个个拉拨大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事。所以,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