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给我找,非把他给我挖出来不可!”他怒气勃发地大吼。
这位被称为二少爷的男子,正是风云牧场的滕家二少滕伊寒。他黯沉着俊美得不该生在男人身上的脸孔,拳头上五指的关节教他折得嘎嘎作响,恨不得卯上和他生着同样面孔的双胞胎弟弟脸上。
自从三个月前娘亲发下催婚令,准备安排一连串的相亲开始,他们三兄弟简直是逃之惟恐不及,从你推我让,到最后干脆一个个逃家为止,大哥和三弟的行踪从此成了谜。
他们真是太不够兄弟义气了,居然把他甩掉自己落跑!大哥一定是躲在某地继续哀悼去世的大嫂,那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那个把女人当点心吃的双胞胎弟弟,不知道躲在哪个销魂窟中狂欢了。
他们两个跑得不见人影,总不能连他也一样。谁教他放心不下家中的娘亲,不敢走得太远,只好躲在养马场,等娘收回催婚令。
不过,娘真的会就此死心吗?滕伊寒可没有把握。
在这世上,他除了对马有兴趣之外,对于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根本是不屑一顾。女人在他眼中,只是个累赘,是个麻烦,要他花费心思去和女人相处,不如用那些时间去培育训练出更好的马,还能卖个高价。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没空理那些一天到晚只想嫁人的花痴。
“二少爷,还——有一件事。”一见到主子山雨欲来的脸色,追风忍不住打个哆嗦,诚惶诚恐地道:“刚刚主屋那边传来讯息,说夫人身子不舒服,似乎是病了,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滕伊寒微微一怔,“娘病了?”
这又是娘使出来的诡计,还是她老人家真的身体违和?
追风的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好不容易吐出声音。
‘二少爷,您——”
“我这就回去看看!驾!”他踢下马腹,扬起漫天的黄土。
就算这一次还是跟前几次相同,只是娘想诱他们回去的手段,他也认了,谁教自己是人家的儿子,总不能置若罔闻、漠不关心吧!
凝望着主子远去的身影,追风才吁了口气。其实,二少爷如果能和三少爷一样,脸上常常保持着和煦的笑容,那该有多好啊!不过,就是因为二少爷总是板着脸,那酷极的表情才会迷煞了一票的千金小姐,但,有哪家姑娘不怕死敢接近他一步,准会被他那双冷若冰霜的利眼给瞪回去,从此不敢再存任何妄想。
唉,不过,主子还是自己的好,虽然常羡慕逐电,但,想想二少爷待他也不薄,身为下人是该知足了。
“夫人,让您猜对了,回来的是二少爷,赶快准备一下。”芳姐急急地踏进房间,先让滕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滕夫人半靠在床头,有模有样地挤出几滴眼泪,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一想到可爱的孙子,她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掉得更凶了。
“呜——我可怜的孩子——呜——”为了孙子,她是豁出去了。
芳姐假意在旁边安慰:“夫人,您别难过了,哭坏身子可不好。”
“教我怎么不难过呢?呜——”她掏出绣帕用力地持着鼻子,眼珠不时地往门口溜去。
滕伊寒一进房就见母亲哭得鼻头都红了,几个大步就到床前。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老毛病又发作了?芳姨,有没有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滕夫人泪眼模糊地挥挥绣帕,哽咽地道:“我没有病——不必请什么大夫。”
他一脸的不解。芳姐顺势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都是那些下人太大惊小怪了,你娘只不过是听到一件不好的消息,一时间过于激动,再加上伤心过度,才会不声不响地晕倒了,这是心病,还得用心药医。”
“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蹙眉问道。
滕夫人幽怨地瞪了儿子一眼,要不是为了媳妇儿和孙子,她也不必如此劳心劳力,还得粉墨登场。
“告诉你也没有用,枉费我跟她娘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她已去世多年,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我——实在太惭愧了!”说完,滕夫人又将脸埋在家间低泣起来。
见娘似乎真的很伤心,不像是做假,滕伊寒不自觉地心软了。
“娘,孩儿怎么没听您提起过曾有个闺中密友?她出了什么事?”他拉了张椅子过来,语气也放柔,显然已经相信了。
滕夫人心里快乐得像只小鸟,外表却不露出丝毫破绽,她这二儿子可是精得很,要让他看出是假装的,以后想骗他就难了。
她轻轻地拭去颊上的泪痕,哽声道:“唉!这件事说来话长,娘还没嫁给你爹时,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她是我刘世伯的女儿,叫做秋娘,我们感情好得就像是一对亲姐妹般,当时,还曾戏言说要同嫁一夫,永不分离,可是,事实总和希望相反,后来我嫁到北方来,和她从此断了音讯,渐渐的,日子久了,竟然把她给忘了。
“就在前些时候,我居然连续三天梦见秋娘哭着来找我,求我救救她的女儿,我越想越不对,就派人到江南去打听消息,才知道——”滕夫人连忙捂住嘴,看来是止住啜泣,实际上是掩住差点冲口而出的笑声。
一旁的芳姐也忍不住别开脸偷笑,夫人演戏的功夫还真到家,两三下就把二少爷唬得一愣一愣。
滕夫人忍住了笑意,悻悻然地接下去道:“原来在秋娘十八岁那一年,刘世伯因欠了人家一大笔债务,居然将女儿抵给对方当小妾,真想不到刘世伯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原想要是秋娘能生个儿子,在家中的地位自然稳固,没想到经过了快十年,她终于有了身孕,可是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从此,就连妾室的地位也不保,三姨太、四姨太陆续地被娶进门来,秋娘和女儿变成了多余的闲人,地位比下人还不如,真是受尽了委屈和冷嘲热讽。
“我知道以后,心就像是被千刀万刚一般,想不到秋娘的命这么苦,要是我早一点知道就好了,自己的姐妹境遇这般凄惨,要我怎么安心呢?前几年秋娘过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在家中备受欺凌,我想来心就痛,可怜的孩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滕伊寒黑眸一闪,“娘,那也是她的命,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嘴上这么说,心中不禁猜想:莫非娘又想乱点鸳鸯谱了?
“寒儿,你居然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她是娘的好友的女儿,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管。”滕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被褥,气愤地道。
“娘想要怎么帮她?”他眯起深幽的瞳眸。
滕夫人转忧为喜,压根没注意到儿子眼中危险的光簇,乐不可支地道:“娘是想,既然秋娘的女儿在家里受尽了虐待,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如想办法把她接到北方来——”
他就知道其中有诈!
滕伊寒一睑阴霾地顺着她的话,讥诮地道:“然后,要我们三兄弟其中一个娶她为妻,娘,敢情这才是您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盘?”这点小把戏可瞒不了他的眼睛。
滕夫人愣了一下,随即气呼呼地指着儿子的鼻子开骂。
“你的意思是,娘存心要陷害你是不是?你们三兄弟一个个都不想娶妻,难不成我还能押着你们拜堂?难道娘想收个干女儿在身边解闷也不行吗?”她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掩嘴啜泣,还抖动着发福的身躯,“呜——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儿子不给我媳妇儿,我连想收个干女儿都不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爷,如果你还在就好了——你有没有看到你儿子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呜——”
“娘,娘——您别这样子,算是孩儿说错话了好不好?孩儿向您赔罪,您别再伤心了。”他拥着母亲,心中不断自责。
芳姐乘机插嘴,“二少爷,你也知道,平日除了我可以陪夫人之外,夫人实在是太寂寞了,再说,我和夫人相处了几十年,该聊的也都聊光了,夫人如果能收个干女儿在身边,日子也有趣一些。”
“是啊!我把她收为干女儿,就是你们三兄弟的妹妹了,既然是兄妹,娘怎么会逼你们娶她?我可不是老糊涂。”
她这么一说,也解除了滕伊寒心底的戒备。
“娘要收她当干女儿,孩儿不反对,只要没有其他企图就行了。”他膘了两个女人一眼,算是一种警告。
滕夫人有些心虚地干笑两声,“你们的婚事,娘早就看开了,也不打算再逼你们,不过,秋娘的女儿我可不能见死不救。娘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去,这事我打算交给瑀儿去办,你想办法把他给我找回来。”
“孩儿已经派人去找了,目前还没有他的消息。”看来到最后,这个差事恐怕还是要落到他手上。
滕夫人表情极夸张,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那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去迟了,秋娘的女儿被虐待致死,或者她一时想不开……那我一辈子心都不会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