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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他不会就这样消失不见!

   

  孩子的母亲立刻坐下嚎啕大哭,杨玄白着脸。“把你们的腰带解下来!”

   

  兰儿忙不迭解下递给他。“你要干么?”

   

  杨玄没说话,只是迅速将两条腰带打结,一头打在竹竿,一头则紧绑在手上。

   

  察觉到他的意图的兰儿睁大眼睛骇异地拦住他。“别呀!万一你出不来怎么办?”

   

  他一把推开她。“别罗嗦,只管好好拉住竹竿。”正要跳进水中,突然漩涡中又陡地冒出个人头,是勃烈,他正费力地往上钻游,对抗那漩涡。

   

  杨玄见状,立刻一个纵跃,抓住勃烈伸出的手,再借力使力地弹回岸上。

   

  勃烈全身湿透,一只手还揽着已不动的小男孩,脸色惨白,胸口气喘不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个女人正要扑向前,抱住那男孩时,却被勃烈一把推开。

   

  “滚开,别碍事!”他用力推摩着男孩的胃部和拍打其胸口,并不时张口吸气,将空气注入男孩的口中。

   

  像过了永恒似,男孩终于动了动,勃烈连忙退开,男孩口一张,吐出好几口水,然后才缓缓张开眼睛。看到他母亲,立刻哇了一声哭出来,母子自此才算喜相逢。

   

  在折腾了好一会儿后,勃烈也因使力过多,脸色苍白,整个人不支地瘫坐下来,眼中仍为那九死一生的片刻感到惊悸。

   

  依依则动也不动、表情木然注视这一切,对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仍无法反应过来。

   

  她想过去触摸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想知道……可她的身体则像生了根,爬不起来。

   

  勃烈则在此时望向她,看到她只是痴愣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误以为她无动于衷,内心涌起强烈的失望——她就不会过来关心一下,即使只是问个有没有事都好,可就是不要没反应。

   

  若他不是凭藉自小在多湍急流的松阿里毕拉(现在的松花江)玩耍,深谙水性,他早葬身在那漩涡下……今天的存活除了多一分运气、长年累积的训练,更有一份强烈的不甘心。在那滚滚不绝的水淹没他口鼻,让他几因喘不过气来,眼前直发黑时,是她!脑海中所浮现的娇靥,给了他求生存的力量,拚着仅余的真气,硬是让自己冲出水面……

   

  但她……为什么还是离他那么远?是不是得等到白头,或入了棺材,她都还是这个样子?

   

  不甘啊!

   

  他站起身,想朝她走过去,可气急攻心,又血气不调、用力过度,两眼一翻,从未生过病,壮得跟头牛般的勃烈终于昏倒了。

   

  倘若他知道接下来依依所发生的事,或许他心里会好过一些。因为像是连环效应一般,雪依依见他昏了过去,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后,也跟着昏过去了。

   

  - - - - -

   

  有了两个昏倒的人,他们自然无法再继续前进,再加上天色已晚,他们遂移到小男孩家去借住一宿。

   

  这一家人姓秦,男主人做的是摆渡的工作,上有高堂父母,而女主人则在附近种了小菜园。意外发生时,她正带着两个小孩在河边洗衣服,谁知一不留神,小男孩就因为捞鱼没捞好,跌落了河,引发这一连串事故。

   

  那一对和衣躺在床上,另外两位则陪着主人谈话,小男孩早已忘了方才的惊吓和妹妹玩在一块。

   

  “现在年冬不好,自从北方被金人占去后,渡江的人就少了。”男主人秦阿保边剥着花生壳,边喝着茶说道:“更别提那些金人有事没事就想渡江来打我们,要我们给钱给粮的。”

   

  闻言,兰儿不屑地瞪了杨玄一眼。看!都是你们这些金狗害的。杨玄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既然日子不好过,又为什么不像其它人离开呢?”这村子已没住几户人家。

   

  “再怎么说,这里总是我们的家,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房子,离开这……我们又能在哪里生存?”阿保叹口气。

   

  “你们为什么又要那样认命?为什么不挺身反抗?”床上有人出声插话。

   

  “殿……呃!不!少爷,您醒了?”杨玄赶到床边探望。

   

  “嗯!醒来一阵子了。”勃烈转头看了看仍闭着眼的依依。“她怎么了?”

   

  杨玄简单描述当时的经过,让他又惊又难以置信,他昏她也跟着昏?这代表了什么?他可以有那样的奢望吗?她——已经开始在意他了?

   

  他爱怜望着地,姑且不论真伪为何,至少先让他这样想着吧!轻轻摸了摸她细滑的脸颊后,她眼睫毛眨了眨后,也睁开了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他的脸上对准了焦距。

   

  “还不舒服?”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触摸他的脸庞,是温热的。“你活着……那果然只是一场噩梦。”她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没有马上回话,依依的样子有些怪,但他又说不上是哪里,而且很显然,她已经将方才的惊心动魄当成是场梦了。

   

  “对!那是噩梦,已经过了,所以不要想。”他柔声说道。

   

  “嗯!”她轻叹口气。在他的扶持下坐起了身,在看到一群陌生人张口结舌地望着她,微愣,几乎本能地往他怀里缩去,寻求屏障。

   

  勃烈对她的举动颇为吃惊,这是她头一回主动靠向他,心头不禁一阵醺然,不过碍于此时在众目睽睽下,无法肆意与她相亲,要不,他一定会追问她此刻真正的感觉。

   

  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她,让兰儿过去服侍她。

   

  “我饿了。”他现在急需食物补充体力。

   

  “立刻为您准备。”秦大娘红着脸忙钻进厨房去——这是他们这些乡下人头一回见到这么俊美的男女,觉得就像见到仙人一般。

   

  勃烈伸个懒腰,想来也真可笑,他堂堂一个金国王子,今天居然差点为了救一个普通汉人小男孩而丧命,若真传给人知,岂不笑掉大牙?

   

  勃烈拉着依依到桌边,大剌剌坐了下来,先和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两位老人家点头打招呼,便将注意力转到那个小男孩身上。

   

  “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一宝,我的宝跟爹爹的保不一样喔!娘说爹爹的保是保护家园的‘保’,而我的则是宝贝的‘宝’。”一宝抬头挺胸地说道。

   

  “好!宝贝的一宝,听好,下次下水时给自己身上绑个绳子,不容易断的那种,一头绑在树上,然后再跳下水去练习,多练几次就可以去碰那个漩涡。可得记得,要有大人在旁边看着,了解那漩涡的脾性,下回就懂得使力躲过,不会再被卷进去了。”

   

  “嗯!谢谢叔叔。——宝露出个没牙的憨笑。

   

  勃烈摸摸男孩子的头,虽然他平时不爱亲近小孩,但这孩子性命是他救的,感觉格外不同。蓦地,他脸上的微笑消失,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这是他头一回如此靠近鬼门关,原来——死亡是件那样容易的事,可当发现自己能活下来,发现自己还可以呼吸、还可以看到蓝天白云、能与好友相见,还有——可和最重要的她……他望向依依,而她也正以前所未有的专注眼神凝视他,两人的视线交缠,几要冒出火花,他觉得自己可以陷溺在那两潭黑眸中。

   

  若不是一宝不耐地扭来绞去,惊醒了他。

   

  他深吸口气,再一次告诉自己:活着——真好。

   

  放开小男孩,他转向男主人,回到原先的话题。“既然不逃走,那为什么不反抗?”

   

  他居然在怂恿对方对抗自己人?!杨玄没好气白了主子一眼,依依和兰儿则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逃?反抗?”阿保耸耸肩。“带着一家老小能逃到哪去?没钱没粮的,在哪冻死、饿死都不知道,与其如此,还不如死在老家,至少也是死在自己的土地上。反抗?拿什么跟人争?几个手无寸铁的人面对千军万马,只有被踩成碎泥的分……今个时日,你不犯人,人自会犯你。”

   

  别见阿保目不识丁,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阿保讲的是金人那几乎永不停息的侵占行动,说得让那两个大男人闻言心虚不已。

   

  幸好此时,秦大娘端了热腾腾的饭菜出来,顿时让大家忘了严肃的话题,大快朵颐,开始闲话起家常——一个不敏感的话题。

   

  席间,两个小孩不怕生的和他们玩在一块,一宝很缠着勃烈,同他玩个不停,不断问问题。而小女孩先是含着手指头,偎在母亲的怀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依依,然后突地爬到依依的怀中。“漂漂!”

   

  兰儿暗笑,连三岁小女娃也爱上了依依。

   

  面对这样小的人儿,依依有些不知所措,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摆,深怕一个不留神,便会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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