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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领受过的温柔来得太快,令他不知所措,但她凝睇他的眼眸将她的情意写得那 么分明,连藏也不藏,就这般坦坦剔透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想逃的欲望在他的脑海里逐 渐成形,但他却挪不开脚步。

  每每想要远离她一些,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一点,即使他已有一阵子没 有见到这张容颜,也认为她应当和那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是他 却发现,近来,每当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时分,他会想起她在紫藤花丛间消生生的模样 ;当他点燃桌案上的灯火,摊开诗文卷册时,他会想象着文采非凡的她,是否也在这样 的夜里埋首在书册间,执笔舞文或是挽袖弄墨。

  他不曾这般想念过一个人,为了这个念头,他感到害怕。

  天际漫下细雪,仔细看来,是湖岸旁纷飞的落花,白蜇的花瓣在红融的火光映照下 ,似雪,也似泪,而他的心,就像是漫天流离失所的花瓣四处翻飞,怎么也寻不回原位 安栖,不由自主地朝她而去。

  风儿吹来,在地上掀起阵阵碎花细浪,感觉她有些颤抖,他将她拉进怀里,扬起外 氅,与她一同遮在里头,抬首静看漫天的落花。

  堤邑软嫩的身子轻轻贴近他,倚靠他的姿态,是那么自然,那银钤似的笑音,芙蓉 般的面容,他无法抗拒。

  缓缓地,怀炽倾身向她,她扬起螓首来!怔看着他的眼瞳,感觉他似是呵护的吻, 没预兆地落在她的唇上,她没有反对,只是悄然地闭上眼睫,而后他扔去了外氅,以双 臂将她拥紧,无视于周遭有多少人可能在探看,在心旌荡驰之际,他不想与她割舍开来 ,只想珍藏住此刻的她。

  沉沦在她芳靡的气息里,怀炽告诉自己,或许他不懂得什么是爱,但他并不想伤害 她,他相信,他也不会伤害她。

  第三章

  雅王大婚,甚是疼爱雅王的圣上,自是发帖全朝文武百官,也不管在那些一官员里 ,真正想喜贺这桩亲事的人究竟有多少,而存着看好戏意味的人又有多少。

  在历经圣上与束宫娘娘点亲、皇家婚典、宗庙入谱、朝中贺宴后,忙了整整三日的 怀炽,终于有机会把刚过门的妻子带回雅王府,继续接受冷天海安排在府内,为最后一 波来祝贺的朝臣们而办的喜筵。

  而在这夜,已在脸上硬挤了三日笑脸的怀炽,此刻睑上的笑意却不似这三日来得轻 松潇洒,反而显得僵硬得很,而他也可能是有史以来睑色最为难看的新郎官。

  与怀炽并肩高坐在王位上,垂盖着遮面红绣巾的堤邑,并不知晓这日的婚宴又是来 了哪些人,但张目四望,对下头宾客一目了然的怀炽,所有的好心情全被今晚的来者给 消磨殆尽,令他觉得胸坎有些闷郁,某种不知名也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野火,正在 他的心头燎烧。

  宴殿远处,不请出自来的独孤冉,此刻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全身红艳似火的堤邑 直瞧,即使见不着佳人的芳容,独孤冉仍是满意地欣赏着她的风情,在他的嘴角还扬起 一抹大刺刺的笑意。

  但他的笑意很快就被另一阵视线所惊扰,抬眼看去,是双目带刺的怀炽,而他脸上 的笑意,也因怀炽那看来似要杀人的眼神而消失了一半。

  以眼神驱赶了独孤冉放肆的目光后,下意识地,怀炽将提邑的小手握得更牢,彷若 要向所有人召告什么似地,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就是不肯放开他身边的堤邑,恨不能 快点结束这磨人修性的喜筵。

  「怀炽?」堤邑倾身靠近他,小声地在他身边唤。

  「嗯?」忙着防人的怀炽没注意到自已做了什么举动。

  「你弄疼我了。」她轻声地提醒,并试着把被他紧握得泛疼的柔黄抽出来。

  「抱歉。」他连忙放松掌指,觉得她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累了吗?」

  堤邑已经无法掩饰,「又坐了一日,是很累。」前三日的大婚就已经够折腾人了, 想到她又要在这里挨坐一晚,她就觉得这又是场漫长的酷刑。

  怀炽抬手招来随侍在侧的润儿,「先带王妃进去歇息,这里由我一人来便成了。」

  「是。」

  「天海。」堤邑一走,怀炽便马上找人算帐,「你有没有照我开的帖子邀客?」这 小子在搞什么鬼?在他的宴帖上,根本就不该出现独孤冉这家伙,而那些西内还有东内 的人,也不在他的邀宴范围内。

  「全照你说的办了。」早就知道怀炽一定会来跟他秋后算帐,只是没想到怀炽会这 么早就翻脸。

  他冷眼直扫向客席间,「那为什么宴上有这一群不速之客?」

  冷天海无奈地摊着两掌,「是他们自个儿硬是要来,我拦不住」那些人里,有的是 皇亲,有的是国戚,他凭什么不准人家来喝喜酒?

  「把他们轰出去。」他不假思索,直接就想把那些会让他腹内无明火闷烧的人离开 他的视线范围。

  「不行。」冷天海却没得商量地向他摇首,「我不管你这回是在烧哪门子的闷火, 总之一句话,我得保住你的颜面。」怀炽是可以不管一切,但他还得篇怀炽保留点名声 ,免得怀炽日后难做人。

  紧握着双拳,怀炽更是铁青着一张脸,也不管他这种睑色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这场 合。

  颜面?他在乎的不是他的颜面,他所在乎的是,为何只要有独孤冉出现,他就抑止 不住腹内的那把问火。

  在今日,陶醉在堤邑一身新嫁娘风情里的人,不应当是他吗?为何人都已过了他的 门,也在宗谱里入了籍,但独孤冉的神色还是那么不肯放弃?而他,又为何要因此而感 到恼怒?

  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他今日这么不像自己,反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似的,从未见 过自己如此失态的一面?是因为在乎吗?而他又是在乎着什么?他一点也不喜欢把自己 投身进那些解也解不开的谜团中。

  坐在宴席上冷眼旁观的舒河,在推究了怀炽的表情,和四下官员们神貌各异的面容 后,心里只觉得宴无好宴,其它的皇兄弟们不来参加这场婚宴,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真是的」他举着酒盅频频摇首叹息,「连喝盅喜酒都不得安宁。」要是怀炽再不 收敛点,搞不好等一下东西南三内的战事,就要在这里提前开打了,而他,很可能就是 等会要帮怀炽收烂摊子的人。

  就在怀炽又板起一张冷脸,阴森地瞪起又用眼神跟他叫嚣的独孤冉时,收到手下传 来消息的冷天海,不动声色地以肘轻触怀炽,并飞快地将一张字条塞进他的掌心里。

  怀炽揭开字条,看了后,又变了一张脸。

  「王爷?」冷天海不解地盯着他那双漾出斗争神采的眼眸。

  他淡淡轻述,「东内有动作了。」不出所料,不甘就这么损失堤邑的东内,马上又 做了一件可以扳回来的事以弥补损失。

  「做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撕碎那张字条,「他们想在我成亲之后,就用我大婚的借口要我远离 朝政一段时日。」想用这个方法把他赶得远远的,然后再加些理由让他再也回不到庙堂 上?

  「那……」虽然明知是种手段,但这手段很合情合理,可就不知怀炽肯不肯就此低 头。

  怀炽冷冷低笑,「我是他们能摆布的吗?」

  冷天海紧锁着眉心,「可是王妃她……」他又要披挂上阵?那他的娇妻该怎么办? 就这么让她被冷落空闺吗?

  「她怎么样?」朝争的事与堤邑何关?

  「你难道不想在大婚后先暂时在府里伴着王妃吗?」冷天海相当赞同东内那些人的 这项提议,也认篇他是该暂时放下朝争,先把心思放在刚过门的王妃身上。怀炽顿愣了 半晌,好半天,他才想起他的生命已经变得不同了。

  在成了亲之后,他不再只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个娓邑,他不能再把全部的心 思都放在朝事上,也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的自由随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去顾忌任 何人的感受。

  可是,他还没有办法适应这种改变,而他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柔情四溢 的堤邑。

  在他的心中,他是把朝中的事和堤邑分得很开的,有阵子,他甚至忘了当初告诉舒 河他要娶堤邑的理由,他也忘了堤邑已经走进他的游戏里来,成了他手中的一枚弈子, 一枚用来打击东内的弈子。可是现在,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更不想 让她知道那些即将发生的风雨,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就这么永远瞒着她。

  「我……」他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只能这么悬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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