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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堤邑洁白的十指在他的脸上游走,「你是个有野心的人,现在,你的野心只是暂时 沉睡了,等到有天你再次醒来,你又会变回那个令我伤心的怀炽。」

  「我会找出平衡点来的。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他任 她的指尖在他的脸上轻点,可那感觉,不再像是往日如蝶般的亲吻,却像个炽烙点般, 一点一点都会烫痛他。

  「你要当天下第一臣,可我却不愿当天下第一臣之妻。」她很明白他的心,但也瞭 解自己的心和他的强人所难。「强迫一只已被折翼的鸟儿飞翔,不是件很痛苦的事吗? 」

  「我可以为你修补双翼。」他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你忘了?你曾希望我们做对双 飞燕的。」她忘却了以往的誓言不要紧,他可以日日在她的耳边为她温习,只要她愿意 ,他可以让那些美丽的誓约延续到来生。

  「不,断了,再飞,也是痛楚,也是折磨。」学过一次教训的堤邑不愿再度尝试。 「即使伤愈,但在它心中永远有一份抹不去的阴影,永远也无法振翅高飞。」

  他的眼眸忍不住蒙上了一层心灰,「你真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是我不给我自已机会」她比任何人都恨自己,但在死过一回后,她多么期望她能 够有个新的人生,而不是再继续被缚。「对你、对父亲,我无法情孝两全,可是,你们 都不放我走,那么,就由我自己走,我必须走出一条可以让我活得下去的生路来。」

  怀炽紧屏着气息。在看清她的眼瞳时,他忽地发觉,自她从湖中被救回后,无论他 再怎么下功夫想挽回她的心都是枉然,而他,却是因她而不停地在改变着,现在的他, 就如同以前的她。

  「我终于明白,情字伤人处,仅在舍与不舍。」堤邑收回放在他脸庞上的双手,忽 地对他露出一朵心碎的微笑。

  怀炽无法呼吸得快要窒息了,「所以你要舍弃我?」

  她缓缓地摇首,「是我要舍弃我自已。」她要从这令她左右为难、心痛欲裂的地方 离开,她所割舍不下的,是他,既然她无法舍下他,那么,她就舍弃她那颗愈来愈想叛 逃的心。

  「你还是要离开?」全身无法克制地抖颤着,他紧握着拳问。

  堤邑笑而不语,但那笑意,是那么地凄楚艰辛。

  「润儿……」怀炽顿时像被抽空了力气,在她那让人不忍的笑意下别开脸,朝外头 等待着的润儿轻唤。

  「姑爷?」润儿有些澹心地看着他灰败的脸庞。

  「好生看着她……」他费力的指示,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外。

  盛夏的午阳热力毒辣辣的,烫炙着漫无目的在园里行走的怀炽。

  他来到水光刻邻、波色潋滟的湖岸时,恍然地想起,在他的书案上,还仔细地保存 着未被堤邑焚尽的诗册,那书页里的字字句句,都是诉满情爱珠圆玉润的绝妙好词,可 是如今字句依旧,她的心却不知芳踪。

  给他机会……为什么就是不能给他机会?难道说,错了就是永远的错了吗?难道, 他就要永道的失去她?

  怀炽颓然地坐在湖畔—水面上的花儿,彷佛在嘲笑着他的孤单似的,朵朵并蒂相依 、香气交融。

  望着水中的自己,水里倒映的他,眼瞳炯炯,像是负伤的野兽,可那伤痕,纵使他 再怎么掬水渥睑,却怎么也抹不去、挥不掉,反像个鬼魅苦苦追索着他,要他不能逃避 。

  看不下去的冷天海走近湖畔,既是为他难过又为他感到心酸。

  「不要爱上她。」冷海天蹲在他的面前,虽然觉得有些为时以晚,但还是忍不住要 劝上一劝。「或许这样一来,你就不会痛苦了。」既然堤邑已经不爱他了,那他何不就 像润儿所说的放手,何苦这样愈陷愈深?

  怀炽抬起头来,望着满湖的水生花,在他的脸上纷纷流下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他的声音低哑而哽涩,「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找回已经不在我这里的那颗心…… 」

  「你明知道她已不再爱你了,何必作茧自缚呢?」冷天海自袖中掏出方巾拭着他的 睑,并试着想将他从困苦的深渊里拯救出来。

  他闭上眼,「你不明白……」

  如果抽身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在知道堤邑爱他有多深之后,沉 沦在过往而回不到现实来,无法忍受失爱的痛苦。从前的他,怎么会不明白被爱是那么 幸福的一件事呢?他怎么可以将自己分割成两半,一面当个不顾忌会伤了她芳心、耍弄 权术的朝臣,一面当个他自以为珍惜她的夫君。

  「天海。」他恻然地问,眼中泛起雾般的眸光,「我是该尝一尝无情的苦果对不对 ?」

  「你不是无情,你只是没来得及懂。」冷天海坐至他的身畔,提供一个肩膀让他倾 靠伤心。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会懂?」他懂得太迟了,为何从没人早点教 会他什么是爱,非要他亲自走一遭并且失去之后才明白?

  「如果我能代你受的话,我愿的。」冷天海悠然长叹,知解地拍拍他的肩,「可是 感情的事,我真的帮不上忙。」

  怀炽抬首望着浓绿深郁充满夏意的园子,隐隐约约的草花香气,顺着风儿吹来,和 身后那一池开放得癫狂的莲荷,交织成网获忧人的香网。

  无情伤人,有情,更伤人。

  她认为,他的无情很伤人,但她不知道,她的有情,却更伤他。

  ☆☆☆

  许久不曾步出房门的堤邑,这日在润儿的相伴下,主仆两人来到花园散心走走,在 蓊蓊翠翠的园子里欣赏夏日的绿意。

  但堤邑却在园中,见着了一名以奇异的眼神看着她的男子。

  她微蹙着眉,频频在脑海里搜寻着这张说来并不陌生、似曾在哪儿过的面孔,未及 想起,没递帖子就不顾下人阻拦登门拜访的国舅独孤冉,已来到她的面前。而润儿,则 是大感不对劲地先一步开溜去找救兵。

  独孤冉细细打量着她与初相见时相比,一身截然不同的风情,以及她眼底淡淡的憔 悴,即使她已身为人妻,他仍是不改和初时相同的追逐之心。

  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可怜落花……」

  堤邑因他的眼眸而感到害怕,不住地向后退,想唤润儿,却不见她的踪影。

  「别碰她。」收到润儿通知匆匆赶来的怀炽,在独孤冉将大掌抚上堤邑的面颊前, 急忙将堤邑搂至怀里。

  独孤冉得意地扬高下巴,「我说过你给不起的。」早说过他这个无爱之人是爱不起 她的,他就是不信。

  「我并没有请你来。」怀炽将怀里受惊的堤邑紧抱着,并在独孤冉的视线再向她探 过来时,拉高衣袖掩住她的面容阻绝他的视线。

  「如果一开始你就把她让给我,或许她就不会有今日了。」独孤冉别有用心地让堤 邑听见,为的就是想让堤邑知道他倾心已久。

  「天海」怀炽弯身将站不太稳的堤邑抱起,边走边对冷天海下令,「送客。」

  「国舅。」冷天随即挡在欲跟上前的独孤冉面前,「自重。」

  独孤冉不理会他,扬高了嗓对怀炽离去的背影大叫。

  「你还要她?」几乎全朝的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俩的事了,心高气傲的怀炽,怎还可 能要这个伤他自尊的女人?

  「我要。」怀炽停下脚步,抱着堤邑缓缓地转过身来,焰火般的愤怒在他的眼底烧 窜着。

  「冲着你对风淮告密的事,我会力争她到最后一刻。」独孤冉听了,干脆直接向他 指下战帖,「我会不惜一切的把她抢过来!」既然怀炽那么珍惜她,那他就非要自怀炽 的手中夺过来不可。

  怀炽并不理会他,大步大步地带着堤邑穿过林子回房。

  冷天海在孤独孤冉又想上前时,刻意将两掌扳得咯咯作响,「国舅,你再不走,恐 怕大家都会很难堪。」

  「你敢?」独孤冉不以为然地瞥他一眼。

  冷天海狂妄地笑了,「我身负皇命,此生只效忠于圣上与王爷两人,你说我敢不敢 ?」为了王子,就算要他与全天下的人结怨,他也无惧无悔。

  独孤冉铁灰着脸,在冷天海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袖时,愤然转身离去。

  抱着堤邑回房的怀炽,将她轻放在窗旁的躺椅上。

  「有没有吓着你?」早知道他该把门禁弄得更森严,免得那些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像这般闯进来打扰。

  堤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心头想着他与独孤冉之间那较劲的眼光,和独孤冉猎人似 的眼神,那眼神,她也曾经在怀炽的双眼中看过。

  「对我说句话吧,给我一个微笑吧。」再一次接受沉默的响应,怀炽沮丧挫败地环 抱着她向她请求,「难道,你的眼中真的不再有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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