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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吃?”她的兔子都快吃得肚子滚出一圈圆球了,而她碗里堆着原封未动的白饭,也没动筷。

  “我……”敛影捉紧了筷子,将头垂得低低的,不知该如何启口。

  “你不喜欢在外头用膳?”兰析勾抬起她的脸庞,察觉她脸上有股沮丧和难堪。

  她脸上流露出不自在的神色,对他承认,”我看不见。”

  “我挟给你。”他殷勤的为她挟来各色菜肴,在她的碗里堆成小山高。

  嗅着阵阵菜肴的香味,敛影很感谢他的周到,但……这叫她怎么吃?她连碗在哪里都不知道。

  “客栈里的人……他们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隔桌的客人已经在对她窃窃私语了,说她是个瞎子…在她心里动荡的感觉是什么?自卑吗?自怜吗?

  由她抖瑟的双手,没见到她常抱在怀里的那面水镜,兰析恍然想起她双眼的不便。他居然忘了这事!和她相处时,她总是能用那面镜子看到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与常人无异的女人,现在到外头来,才又突显出她难堪的困境。

  “是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我带你回房吃。”他放下碗筷,一手拎起还在吃个不停的大白兔,一手扶着她起身。

  “谢谢。”她感激地颔首,极力忍下听到那些讨论时的羞耻感。

  “兰析,看来你过得挺逍遥的嘛。”一个男声叫住了他们返回的脚步。

  兰析并没有回头,只对那耳熟的声音挑高了眉。

  “你的朋友?”敛影随他止住了脚步,觉得那个声音卑琐嘲弄,似乎不应与他这种人有所牵连才是。

  “不是。”他转身将她扶回方纔的座椅坐下、将大白兔放在她怀里,坐在她身旁等着不速之客加入他们。

  观探啧啧有声地打量着兰析身旁的敛影,不客气地在他们面前坐下。

  “美人作陪,莫怪你还留在这里了。”从何时起,无常君的身边也有女人相伴了?而且还是没被他毒死的女人。

  观察着观探已有三分毒态的气色,兰析倒是很赞赏观探敢再找上他的勇气。

  “找我找这么紧,上回的教训你没受够?”可能是他上回心太软,没对观探下个马上就要命的剧毒,今天再来找他,他是否得再奉送个小玩意给观探?

  “哪有消息我就往哪走,不盲点风险如何做生意?”从上回中了兰析的毒后,他就一直紧紧追着兰析的脚步。可是兰析的行踪并不容易掌控,唯有在八月中秋过后,兰析才在这一带落了脚,一连住了三天,都没再换过地方。

  “省点找我的功夫,多留点时间去料理身后事。”兰析淡淡地冷嘲,将一杯香馥的浓茶递至敛影的手心。

  “我还有时间要你的解药。”观探有把握地笑着,他还要一阵子才会毒发,在毒发之前只要能从兰析的身上要来解药,他就可以打破无常君不救人的招牌。

  “不给。”兰析冷冷地打了回票。自己下的毒还给解药?他没制毒再来解毒的好心。

  “听说六扇门在查办护国法师的血案,至今还不知真凶是谁。”观探有意地提醒,他比专业的六扇门还清楚是谁杀了护国法师。

  “想把消息卖给六扇门就去,”兰析不以为意,反正他跟六扇门结的梁子多得早就可以盖一栋房子了,再多这一根也没差。

  “巫怀赋一死,天狩阁里就没了护国法师,不知道传闻中护国法师的替身在哪喔?”观探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敛影身上打转,笑得更是不怀好意。

  观探的话得了兰析的注意力,而身边的敛影更是明显地抖着手里的杯子,溢出些许茶水。他大掌包覆住敛影的小手,稳下她的颤抖后再抬起头来。

  “你这回又是受聘于谁打听那个替身?”会与他谈到替身这事,这可不是什么叙旧。

  “皇族。”观探没半点隐藏,甚至还将主使者抬出来想吓他。

  兰析的双眼瞇了瞇。”你不是说除了巫怀赋外,没人知道替身是谁?”

  “那日我对你说的话有所保留。实际上,服侍巫怀赋的下人见过她几回,还说那个替身是个标致的瞎眼姑娘。”

  做过赔本生意后,他就一直捉着兰析那日所说过的话去找线索,说不定他能从兰析的身上再做一桩生意弥补损失。

  “生意做得很精嘛。”把这事瞒着他?一个消息做多人生意,现在的包打听好象愈来愈懂得做生意了。

  “也许别人会比你对这消息更有兴趣,出手也更大方。”皇族的人可不像兰祈不付酬劳还下毒,这种生意当然要做。

  兰析的眼阵蓦地阴沉,”皇族的人想把巫怀赋的替身扶为正位?”失了一个巫杯赋,所以皇族把算盘打到敛彤的身上?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荣任护国法师一职。”观探见已收到威胁的成效,再接再厉地恐吓。

  “多谢你的消息。我该怎么付你谢酬?照上回?”兰析脸上漾满了无害的笑容,倒了杯茶水推至他的面前。

  “不……不收费。”观探冷汗直流地盯着那杯茶水,生怕里头又掺了毒,连忙将杯子推还给兰析。

  “你太客气了。”兰析盯着观探碰触过的杯缘,笑容显得更是开心和阴险。

  “你身边这位姑娘一直不睁开眼,该不会是瞎了吧?”不知道兰析为何笑意灿然的观探不正经地看了敛影一会儿,试探地对敛影伸出手。

  “别碰她!”他迅速扯开观采的手,脸上的笑容敛去,换上了冷冷的杀意。

  “假如你交出我的解药,我的嘴自会闭上。”他会宝贝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他很重要罗?

  “封嘴的办法我多得是。”兰析接着指间的关节,缓缓地将身子倾向他。

  “在女人面前杀人?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观探指着面色如雪的敛影,对他的警告有恃无恐。

  敛影在他们的谈话间听出了浓浓的肃杀气息,不安地打着冷颤。她不想听,也不愿见兰析再度杀人;她知道兰析是刺客,杀人对他来说该是家常便饭了,而杀戮和血腥经历多了,是不是也会变成无动于衷?

  敛影怀里的大白兔突然跃上桌面,观探莫名其妙地看着跳至他面前的大白兔,尚在纳闷时,大白兔迅雷不及掩耳地往他的手臂上一咬,以门牙咬出两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再神气地甩着长耳,一蹦一跳地跳回敛影面前。

  “找死……”观探气急败坏地拎住大白兔的长耳,重重的一掌就要拍下。

  兰析快捷地扣住观探的手腕,点住他的麻穴时顺手将大白兔拎回敛影的怀里。

  “观采,我记得几天前你的手受了刀伤,伤口好了没?我帮你瞧瞧,”他嘴上好意说着,却动手拿出一双筷子,一左一右地插进观探的手臂里挑断他的筋脉。

  “你……”观探几乎忍不住痛,哀哀地闷哼。

  “这双手治得太晚了,得废了真是可惜。”兰析惋惜这摇首,再用内力将他两臂的手骨全数震断。

  观挠咬牙低吼,“皇族的人会很有兴趣知道她在这!”

  兰析替两手俱伤的观探抽出手臂里的筷子,倾身将手伸至他的颈后一会儿,而后徐徐地坐回椅里凉笑。

  “我还会向左断烦那五十万两!”观探感觉颈后有一阵蚊咬般的刺痛一闪而过,不晓得兰析对他做了什么,还在变本加厉地向兰析威胁。

  “你要做棺材本请便。”兰析懒懒地说着,一手揽着敛影的腰一手扶着她起身,不想再让她听下去。

  “别以为我真不敢!”他犹威吓地大叫。

  “我怕你不肯去找左断。”兰析掷回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心情挺好地带敛影上楼。

  兰析的心情好,敛影的心情则很差。

  大白兔在她的床上蹦蹦跳跳,她的心情却一刻比一刻沉。她不只是巫怀赋的占卜工具而已吗?皇族的人怎么会把她当成下一任的国师?她要回去那个冷冷的天狩阁里了?当上国师后,她又要为各方为求解惑的人占卜多少年?

  “我会被带回天狩阁。”假若那个叫观探的人去向皇族告知她的行踪,不出多久,皇族的人就会来寻她。

  “你不会回天狩阁。”兰析挥赶开护主的大白兔,坐在她身畔将她绞扭的手指分开。

  “你没听到吗?皇族的人在找我了。”他还不懂吗?皇家下来的命令是不会更改的,他们要找她,就一定会找到她。

  “你在我身边。”他拂开她一络垂落的发丝,淡然的语气铿锵有力,像是不容更改的诺言。

  “你走!趁六扇门还不知道是你杀了巫怀赋之前,你快离开。”敛影握住他的手,轻推着他。

  “我一个人走?”他不动,反而挑高了眉。

  两人间的空气迅速变得沉静,静到极点,转化为一种窒人的鼓噪。

  敛影的心头因他悚然一惊,或许是过惯了有人照料的日子,她从不需为自己的眼盲而困扰,也不认为一个人会有何不便,而方纔在楼下用膳时她才知道,她是无助无依的。她根本不能没人照料,孤单一个人该怎么过日子?这件一直存在而不能改变的事实,此刻面对时,沉重得超出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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