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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人求我。”想要他救命的人都可以从这里排到东海去了,她竟然说不要?

  “你救人无数,应当不差我这一个。”敛影以为他这种反应是因为他的医术高超、医德仁义,被治愈的人捧到某种地位,所以才一时不能接受。

  “救人无数?”兰析扯着唇角森冷地笑,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你笑什么?”

  “我只会见死,救人的差事我不做。”谁说他爱救人?他的看家本领是送人上黄泉,他下过的毒比他炼出的药还来得多。

  “你不是大夫吗?”敛影蹙眉沉思,想不通。

  “医者救人续命,本就是违背天理因循;我习医并非为求救人,只为利己利友。”每个人生命的尽头老天爷早已许定,救人原本就不符天道,所以愈是将死之人愈不该救。他习医不过是为减低人在江湖的风险,和帮帮他那些朋友。他爱救不救这事,与什么医德无干。

  “你治我的眼,也是违反天理和你的规矩。”她怯怯她低下头。既然他本身也不是很愿意,她更不能强求他了。

  兰析一把将她搂近,“你不同。”

  “我其实……并没有你那么坚持;我只是习惯了听从命令,是你要我看,我才会想去看……”她在他怀中嗫嚅地表示,觉得他双臂的力道因她的话而加重,紧搂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你还是不想见这人世?”因为一个记忆、她可以拒绝全天下的人?这世上拥有的比她所记得的太多太多,有机会能治,她怎能放弃?

  “不想。”敛影诚实地点头。

  “你想不想亲眼见见我?”兰析的喉间因紧张而紧缩着。她可以不想见今天下的人,但她不能也这般对他!他极需要她的话来证明,他在她心中另有一席之地。

  敛影顿时僵在他的杯中。

  不能否认的,她是常想象用双眼看着他的感觉。她想知道,他是否看起来与在水镜中所见到的有何不同;她想知道,他正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她对人世并没有多大的渴望,但之于他,却是出奇的盼望,所以才会答应让他医治。现在,她该怎么回答他?说出违心之论吗?

  “想不想?”兰析的话紧紧追在她的耳边。

  “想……我很想。”遏止不住脸上的潮红,敛影屈服于这双环抱她的臂弯,沦陷在他的声音里。

  兰析瞬间以吻留住她唇边的那抹羞涩,在她的诧愣下挑开她的唇,缓缓吻进她唇内的每一处,曾经有过的焦虑,在她的回答下已遥远得宛如前生。他细细地品尝着此刻拥有的满足,她的容颜、她的允诺,是他亟欲汲取的,他要她给。

  敛影被他亲昵的唇舌的烫得无法思考,他的吻似蝶飞扑过她的眼眉,匀留在她的唇边,两人相只相触的胸膛,紧密得可以感受到他激动的心跳。她听见他沉重的呼吸,感觉到他暖暖的鼻息吹在她的额角,他按在她身后的大掌似要将她揉迸他的体内;在他的热度下,她的身子已非她的,她的手悄悄地环上他的颈项‥

  兰析在她气息欲窒之时吻上她的双眼,拉靠她倚在他的颈间。

  “你的最后一味药有了。”为了她,那味曾经欠缺的药材,如今已不需再去寻找,他确切地知道在哪里。

  “不是……还欠着?”敛影恍惚地问,犹在喘息,意识不太能集中。

  “你想见我,它就不欠。”

  兰析爱怜地抚着她微吐热气的唇,将她抱至床头坐妥,自己走下床榻来至桌前。他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取出一把利刃,放在烛火上烧烫烧红。

  “你在做什么?”嗅着空气中猛然而来的血腥味,敛影脸上的红晕尽失,强烈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向她。

  兰析背对着她不语,两手颓然地撑在桌面上,紧闭着眼撑过令人盲目的疼痛。

  “兰析,回答我!”听不见他的声音让她更感害怕,她抚着床柱挣扎地下床。

  “别过来……”他急喘着,不能动弹地看她一步一步,摇摇摆摆地朝他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敛影愈是往前愈感心绪不宁,恐慌像在她的面前等着她;她怕,但又无法克制自己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去炼丹。”兰析为自己稍稍镇住痛,直起身子,踏着不稳的步伐离开桌边。

  “不要吓我,你在哪?”敛影伸出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摸索,依着他声音渐渐消失的方向前进。她才刚走到兰析曾停留的桌边,便被椅子绊住了脚。

  “小心!”听见她的轻呼,兰析马上回头,在她跌向地面前扶抱起她。

  敛影贴放在他胸前的双手感到一阵湿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掌心滴落。

  “这是……血?”她悚然一惊,打了个冷颤。

  “你弄错了。”血汗交流的兰析否认着,并拉开她迎上来的手。

  “我没有弄错,我认得这个味道和感觉。”她摇头,自己伸手去找放在桌上的水镜。

  “别用那面镜子!”兰析飞快地按住她的手,将她拉离桌边。

  “为什么不敢让我看?”敛影想抽开手却被他紧握着,弄得她更是缩紧了心房。

  “你……会不会怕……”盯着她苍白的脸孔,他欲言又止。

  她迅捷扭头转向他,“怕什么?”

  “没什么。”

  “让我看看你怎么了。”敛影不死心地抬起手,在他的身上寻找触动她恐惧的原因。

  “我很好。”兰析闪躲着,拉着她的腰肢要带她回去床前。

  “这是什么?你怎会有这伤?”在他胸前摸到犹带湿润和微温的衣襟,敛影硬生生地止住脚步。借由指触,他的衣衫下像有个伤口,细细的血丝溢出她的指尖。

  “我……在外头找药材时不小心受了伤。”躲不过她探知的指尖,兰析的声音显得含糊不清。

  “你怎么都没提?”敛影心头的恐惧急速转化为惊惶,忙着想知道他伤得如何。

  “我会照顾自己。”

  她着急的溢出了泪,“你疼吗?需不需要敷药止血?”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个大夫吗?怎么不先为自己疗伤?

  兰析的眼眸静止在她的眼泪上,为她的泪感到一阵揪心的痛,也令他感到朦胧的快乐。

  “我疼不疼,你为什么要掉泪?”她的泪,是因为……在乎他?

  敛影胸口塞满说不出的心疼。认识他以来,都是他忧心她,这会儿当他受了伤,她才晓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他的倚赖至深,见不得他痛,也舍不得他疼。而他的三缄其口,更显得她为他做的实在太少,从没有好好为他着想过……她好想代替他痛,给他的关怀就像他给她的一样多。

  “你的伤口在流血,快帮你自己止血……”此时此刻, 她好盼望自己的双眼是健全的,如果她看得到,就能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他是否疼得很难受。

  他固执地抬起她沾泪的下颚,“回答我。”

  “你先把血……天,好多血……”敛影按着他的伤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拚命掉泪。

  “回答我。”

  “我……我不舍。”她哽咽地开口,掏出手绢在他的胸前按压止血,落泪纷纷。

  “对一个你看不见的男人?”兰析追问得更深。

  “我虽眼盲,但我的心不盲。”她俯在他胸前,泪水一颗颗滴进他的伤处。

  兰析心中轰然狂喜,一径地抱捧起她,欢喜地吻去她颊上所有的泪。

  “兰析?”他的快乐,令她有丝茫然。

  “我不会放你走。”

  “张开试试。”

  蔺析将覆在敛影眼上的药布取下,弯着腰在她面前等待她的反应。

  五日了,从她开始服药起,这已是第五日。

  从她开始服下他炼制的丹药后,蔺析双管齐下地在她眼上敷上帮助药效的外用药。这五天内,他丝毫不敢松懈地观察着药性对她身子的影响,怕药性多一分太重,少一分又无疗效。在第一阶段的疗程结束之前,他镇日提心吊胆的,无法安睡、无法离开她一步。

  今日,就是他所炼的药能不能解毒的分晓时刻。

  同时,他也与敛影所养的大白兔选择在今日休兵。

  五日以来,兰析和大白兔之间的情敌战火,一直背着敛影进行着。

  即使兰析已对大白兔祭出银针点穴的招数,大白兔依然不肯对他这名新任情敌轻易告降。

  每当他靠近敛影一步,大白兔就紧偎在敛影身边张牙又舞爪。被他扔惯了,大白兔俨然已经对扔兔这招免疫,总能够在落地后继续扑上前来对他又踢又咬。他为敛影换药时,大白兔就窝在她怀里监视,他多碰敛影一下,

  大白兔的门牙就会印上他的大腿。也因此,他用来钉灸的银针数量急速锐减,一根又一根的用来伺候大白兔,而每到银钉点穴失效的时辰,他在忙着消毒新的银针时,也得忙着找绳子来绑住大白兔跑去偷香的四只脚。

  三杯兔的味道,这阵子兰析是愈来愈想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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