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后门外,往东走约五里路,然后……”老伯缓缓说着去水牢的路径。
宋昱听清楚后,便急急告辞,赶紧依循着他说的方向找了去。
果然他发现那儿有个斑驳的铁门。
他赶紧推开门,那潮湿恶臭的味道蓦然冲上鼻尖,让他为之作呕。
“筑儿……筑儿……”他忍住这怪异的味道,快步朝里走去,将每间房都打开瞧,有的牢房里竟布满了尸骨,他的心瞬间落至谷底。
看这情形是不可能有人送饭来的,这么说她已饿了好几天了?!
不……是他的错,他不该为了斗垮柳家拿她来牺牲,是他错了……他做错了。
“筑儿!”宋昱仰天大喊,抬头一瞧,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栏杆旁。
他快速爬上二楼,用力撬开铁链冲进去,“筑儿!”赶紧扶她坐起。
瞧她,足足瘦了一大圈,他心都拧了!
“筑儿,你快醒醒,快醒醒……”他不停拍着她的双颊,手里的身子冰冷,
她摇摇头,“你不要安慰我,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了。”
“好,你说。”
“我……好想再听你喊我一声小猪,好不好?我要你喊我小……小猪。”亚筑希冀着。
“小猪……我的小猪!”牢牢拥住她,他的泪水已不知不觉滑落。
突然,他感觉到她身子松软,无意识地靠在他怀里,他震惊又难过,连忙抱起她,疾速往外奔……
知顿使府里的下人们惊见宋昱这副样子,无不跟着心惊胆跳!
大伙都相互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
十二少一回来,将他那位徒儿带进房里后,就紧紧关住门窗,不让任何人进入。
宋昱一进房里,立即将亚筑轻放在床上,细心的为她把脉。
蓦然,他眸子一瞠,出乎意料地望着她,“小猪!你……你有身孕了你知不知道?”
他真该死呀!她已是一个有了孩子的孕妇,他竟还让柳香香将她囚在大牢,甚至数天不给饭吃,最后还囚进那又湿又臭的水牢,这叫她怎能忍受呢?
“小猪,原谅我,你要原谅我。”
他强迫自己专心为她诊治,一次又一次的换手把脉,却心乱得找不出可以对症下药的药方来。眼看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他只好先为她开些补气的药物,一心祈求亚筑能够清醒,即便要拿他的命来换,也再所不惜。
第十章
三天过去了,亚筑吃了药,也喝了粥,虽然脸色逐渐好转,腹中胎儿也已保住,只是她却仍未清醒。
宋昱懊恼不已,他可是名医呀!为何会救不了自己所爱的女人?
这天下还有哪位大夫可以医治亚筑?只要他出现,他愿意拜他为师,终生服侍他。
他愁苦的掩面长叹,走到案头坐定,突然看见搁在桌角的一样东西。这不是上回告诉他水牢所在的老者所赠的书吗?
拿来拆开一看,竟是本医书。
宋昱凝神翻阅,没想到第一页写的就是亚筑犯的病症。
他赶紧照着上头所言为亚筑开药,按时喂她服药,就这么过了一天,她居然有了动静!
宋昱欣喜若狂的地看着她的转变,直到她张开眼的瞬间,已是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小猪、小猪。”他急急握住她的手,表情既兴奋又期待。
可当亚筑张开眼,望了他一眼后,竟又闭上眼。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见她如此,他不禁担忧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死了吗?”
“有我在,你就死不了,懂吗?”他非常认真地盯着她,却发现她眼底的郁色并未减轻。
“原来那不是梦……”她突然想起那模糊的一幕,淡淡地喃道。
“梦?”他想了想,忽然想通,“那不是梦,那时候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还告诉我你爱我,你没忘了吧?”
“那时候……我恍惚着,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亚筑闭上眼,身心所受的伤让她无法忘却他的狠。
虽无法恨他,却不能容易地原谅他。
“小猪,你怎么了?”他深抽了口气,不喜欢她冰冷的表情。
“我累了,请你离开。”她不想再听他说话,这样只会影响她的决心——她要遗忘他的决心。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他又来找她?或许是她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吧,总之她已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他深吸了口气才说:“好吧,那我先出去了,但你要记得吃药,过会儿药就会凉了,我希望……”
“请你出去。”她又重重的说了句。
见她如此,宋昱无力又无奈,“那你好好休息。”
亚筑闭上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颊边滑落,滴湿了枕巾。
“十二少,您就别再喝了!您向来滴酒不沾,这回会不会喝太多了?”林管事见宋昱这几天只知道一个劲的喝酒,可是为他担忧不已。
瞧他现在又窝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喝酒,除了小猪……呃,凌姑娘的事情之外,他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像与世隔绝般,连老爷看了都忧心不已。
“别管我,你走!”
他闷他苦,因为无论他怎么做、怎么说,筑儿都拒绝接受,始终关着心、关着耳朵,就是不要他的关心。他知道她是爱他的,只是还埋怨他、不肯原谅他。
十天了,她的病情虽然已有好转,可那排拒的模样却让他无奈至极。
“可是老爷他为了您……”
“够了,别烦我,你走。”宋昱用力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掷,索性拿起酒坛猛灌了起来。
林管事见状,知道再说也无用,只好摇摇头,离开这儿。
这时,花园另一头走来了一位俊逸非凡的男人,当他来到宋昱身边,见宋昱如此,不禁发出咯咯的怪异笑声。
“真难得,没想到,咱们的神医居然在酗酒。”
宋昱眼一瞟,连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是那个向来悠哉快意的项 了。他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会出现不知又为哪桩?
“你是要来陪我喝两杯吗?”宋昱撇撇嘴。
“当然可以,这样的好酒不喝多可惜。”说着,项 坐了下来,瞧桌上连个酒杯也没,只好学他拿起整坛酒灌了起来。
“说吧,你千里迢迢从扬州跑来这儿找我做什么?”他抢下项 手中的酒坛子,挑眉问道。
“只是带于珍来苏州,顺道看看你。”他轻轻扯笑。
“哦,嫂子也来了?”宋昱四处张望着,却不见人,“她人呢?”
“她怕酒味,所以先进屋了。”项 眯起眸,“才刚进城就听说了你的事,怎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吗?”
“我不像你,满嘴的甜言蜜语,再说……”再说他这次是真的伤她太深。宋昱轻揉了下眉心,转移话题,“你这阵子打算去哪儿逛逛?我好尽尽地主之谊。”
“瞧你无精打采的,不用了,只要贵府让我们夫妻俩住几天就成了。”项 对他眨眨眼。
“那有什么问题?要住多久尽管住吧。”他说着,又灌了口酒。
“林管事说得对,你喝得太凶了。”项 摇摇头,顺手抢走他手里那坛酒,往地上一倒。
“你这是做什么?”宋昱脸色很难看。
“我是为你好。”
“算了,我可不领情。”猛地站起身,宋昱一双眉蹙得死紧。
“唉,你呀,可真是让人恼。”项 与他对视,“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我们是好哥儿们,可以帮你分忧解劳。”
“这事你帮不来的。”他回头走了几步又道:“或许过两天我会离开这里,不过你仍可以日续住下。”
“喂,你说什么?要离开这里!”项 喊住他。
“她不愿见我,我就让她清心。”
“那你打算去哪儿?”项 赶上他。
“从哪来就回哪儿去吧。”他想通了,既然她不肯原谅她,何不还她清静,他只好回山里过属于他的淡漠生活。
项 望着他离去的孤单身影,不禁微微叹息。看来他是该看在好友的份上为他尽尽心力了。
宋昱离开后花园后,直接走进亚筑的房里。
一推开房门,他便瞧见亚筑端坐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屋内的某个点,动也不动,未能察觉他的靠近。
“小猪……”宋昱喊了她一声,却未见她回应。“还是你喜欢我喊你筑儿?”
可等了会儿,她依旧没有反应。
他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你不想见我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亚筑听到这儿,身子明显的抖颤了下,宋昱欣喜的看见她这样的反应,正等着她开口留他,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你仍不肯开口跟我说话吗?”他凝了抹苦笑。
又等了会儿,还是连她一个字都等不到,宋昱每每见她这么消极的排斥他,许多想解释的话都被锁在喉头,发也发不出来。
“既是如此,那我走了,你……一定要多保重,准时吃药。还有……照顾好腹中孩子。”深情地凝望了她一眼后,他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