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跟长福一个箭步上前,一左一右拉着他,可许天养还是跪地不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二少爷,二少夫人,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他痛哭流涕地道。
闻言,应慕冬跟柳凤栖互觑一眼,都意识到了什么。
「许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应慕冬问。
许天养抬起脸,一脸惭愧懊悔,「火是我放的,我……我差点害死了二少夫人,我……我该死!」
众人一听纷纷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街坊们更是气呼呼地指着他骂——
「许师傅,是你放的火?为什么?」
「你好好的放什么火?人家二少爷跟二少夫人对你多好,你居然恩将仇报!」
「你太可恶了!」
「我……我是不得已的……」许天养说着,又往地上磕头。
眼见他磕得一头血,应慕冬出声制止,「许师傅够了,有话好好说!」
许天养泪眼视着他们夫妻俩,「昨天有个人闯进我家,挟持了兰儿,他要我放火烧了辣娘子,不然他就要杀了兰儿,我……我真的是没办法……」
听说兰儿被挟持,柳凤栖急问:「那兰儿呢?」
「她……她还在家里。」
许天养话才说完,便听见兰儿一路哭喊着跑了过来。「阿爹!阿爹!」
兰儿一见辣娘子被祝融吞噬,柳凤栖又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早熟聪明的她很快地就明白了,立刻捱着许天养身边跪下。
「二少爷,二少夫人,请您们不要怪我阿爹,他是被逼的……」说着,她也哭了起来。
「兰儿,那个闯进你家的人呢?」应慕冬问。
「他跑了。」兰儿抽泣着说:「知道辣娘子走水,他就把我放了。」
「他长什么样子?」
「瘦瘦的、眼睛细长,眼神看起来很可怕,」兰儿虽然恐惧,却还是努力回想着,「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眼睛底下有颗痣。」
「长福,听清楚了?」应慕冬看着长福,「快去通知官府。」
「是!」长福答应一声,立刻跑了。
应景春低声道:「慕冬,看来是冲着你来的。」
「嗯。」应慕冬点头,「许师傅只是无辜受到牵连罢了。」
「二少爷,二少夫人,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让那个人进了屋,阿爹才会做出这种事,求求你们别怪他,我愿意一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兰儿担心父亲吃罪,不断哭求着。
这时,一旁救火的兵头出声问许天养,「火是你纵的?」
就算是其情可悯,但毕竟是犯罪行为,他还是得问个清楚。
许天养看着他,颓然地点点头。
「不,不是他。」突然,柳凤栖虚弱地开了口。
众人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叹了一口气,神情懊悔地道:「是我烤饼干没把灶火熄灭,这才不小心把馆子给烧了。」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许天养跟兰儿也瞪大眼睛看着她,心里已明白这是她对他们父女俩的慈悲,她自己吃了这坏果子以保住许天养。
「二少夫人,你这是……」许天养激动地满脸是泪。
柳凤栖淡淡一笑,「真的是我不小心烧了自家的店,不关你的事。」
说着,她看着身边的应慕冬,娇憨地道:「夫君,你能原谅我吗?」
应慕冬明白她的心思,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店烧了再盖就好,你没事最要紧。」
柳凤栖深深一笑,偎进他的怀抱。
大半夜的,应府宅子内却是灯火通明。
静竹院的花厅内,应家人都在,对于应慕冬跟柳凤栖能脱险,大家都感到十分庆幸。
应慕冬为救出柳凤栖而受的伤已经由祝神手敷药包紮,只不过那辣娘子有应老爷、应夫人跟应景春的钱,如今烧了,应慕冬倍感歉疚。
「父亲,母亲,大哥,真是对不住,你们的损失我一定会尽快……」他慎重地道歉。
「慕冬。」应景春打断了他,「你这是在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们算这个。」
「是呀,慕冬。」应夫人安慰道:「如今你们平安无事,那便是最好的了,哪里还有什么比保住性命要紧的。」
应老爷也注视着他,「一家馆子罢了,咱应家承受得起,辣娘子开业以来是什么光景我们都知道,看是要原地重建或是另外觅个地方都行,这事咱们一家人一起来做。」
「爹……」应慕冬一时之间感激地说不出话来。
「可不是吗!」一旁的庄玉华也温柔说道:「以财挡灾,幸好你们都平安无事,否则咱们家里要多伤心啊!」
「一点都没错。」应夫人附和着,「慕冬,别再说那些傻话了。」
「母亲……」应慕冬看着她,千言万语尽在眼底。
人啊,若是能以良善待人,必也能得到良善的回馈,他一直深信着,而今也证实了他的坚持是对的。
「慕冬,过去是母亲糊涂,才会对你做那些事。」应夫人对此一直深感愧疚,「可如今我才明白,没什么东西重要过一家和乐,瞧瞧现在咱们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和乐,妯娌融洽,多好。」
这番话大家都深表赞同,纷纷点头。
「慕冬,与其担心钱的事,不如先想想那个威胁许师傅纵火的人是谁。」应景春神情一凝,「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应慕冬摇头,「我不知道得罪了谁。」
柳凤栖出声询问:「会是你以前的仇家吗?毕竟你以前是个混蛋。」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忍俊不住地笑了,就连边上侍候茶水的仆婢们都不小心笑出声音。
「凤栖,你真是的。」庄玉华掩着嘴。
「我没说错呀!」柳凤栖一脸她何错之有的表情,「你们说,他从前不是个混蛋吗?」
「弟妹,慕冬都改邪归正了,你就饶了他吧!」应景春向来拘谨,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唉。」应慕冬看着气氛转为轻松,也是乐见,跟着打趣道:「亏我还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救你呢!」
一听,应景春疑惑地问:「慕冬,你不是畏火吗?怎么突然冲了进去?」
应慕冬笑意一敛,两只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拿他开玩笑的柳凤栖,「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她更可怕。」
此话一出,柳凤栖脸瞬间涨红。
大伙儿先是一顿,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笑了。
这时,有人在外面喊着,「二少爷!二少爷!」
应夫人眉头一蹙,「喊什么呢?」
急急忙忙跑来的是长福,他大声喊道:「人抓到了!」
应慕冬倏地起身,「在哪里?」
「听说在衙门,已经关押了。」长福禀报。
应慕冬神情一凝,「我去衙门一趟。」
「我也去!」柳凤栖立刻站起,眼底迸着精芒。
应慕冬没半点犹豫考虑,伸手牵住了她。「父亲,母亲,我们先告退了。」
「去吧!小心点。」应老爷说。
「里面暗,二少爷、二少夫人小心脚下。」衙差领着应慕冬跟柳凤栖来到牢房入口,细心提醒着。
「有劳。」应慕冬向他致谢,牵着柳凤栖走下十几层阶梯,进到地牢里。
地牢里有两名狱卒看守着,只有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亮的,牢房那头的光线则有些昏暗。
「两位这边走。」狱卒提着灯,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牢房前,然后点燃了一旁的烛火。
夫妻俩往阴暗的牢房里看去,只见一名身形消瘦的男子蜷缩在地上。
「喂,起来!」狱卒敲打栏杆,发出声响。
那人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看着,像是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
「我是应慕冬。」应慕冬先报上了名号,「你是谁?」
那男子一听见他的声音,发了疯似的弹起,迅速冲过来抓着栏杆。
柳凤栖吓了一跳,应慕冬一把揽住她,往后退了一步。
「你做什么?」狱卒气得拿棍子要打。
男子却一点都不怕,整个人巴在栏杆前,恨恨地瞪着应慕冬,「你为什么不死!」
「你这混帐东西,还不安静!」狱卒说着抄起棍子就想打。
「别!」应慕冬制止了他,「别动手。」
狱卒愣了一下,「可是他……」
「他在里面能成什么事?放心吧。」
狱卒想了一下,「好吧,那有事就喊我一声。」
「有劳。」
「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那人还在发疯似的叫喊着。
应慕冬轻轻地将柳凤栖往后面推,「你究竟是谁?」
那人瞪大了眼睛,那牛铃般的大眼在那消瘦的脸上显得有点可怖。
「我究竟与你有何过节?你为何挟持许天养的女儿以威胁他纵火烧屋?」应慕冬问。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是花娘子的丈夫!」
闻言,应慕冬一怔,他记得花娘子是曾跟原主过从甚密的人妻,所以眼前这男人就是戴了绿帽的花文郎?
「你与我妻子有染,害我妻离子散,我恨你!」花文郎咆哮。
「当初应家赔了钱,你也收了不是吗?」虽不是自己干的好事,但他都记得。
「那又如何?」花文郎恨恨地道,「我娘子奚落我,说我比不上你,还说她宁可进应家替你洗脚都不想跟我过日子,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