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马匹跑得热火朝天,五个小姑娘沐浴在温煦的春风中叽叽喳喳的讨论赛情,一边又要忙着吃零嘴,好不热闹。
蓦地,陆知萌忽然说道:「薄公子,对面靠右边第三排,有个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穿蓝色布衫戴着头巾的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要派人跟着他吗?」
她参加过一个新加坡的夏令营,其中一个活动项目是找犯人,在场约有五百人,谁都可能是犯人,而学员们就透过心理老师教导的线索去找犯人,心里有鬼的人会表现在肢体语言和眼神上,只要细心观察,辨识度其实极高。
她刚刚就发现了,薄天遇没有在看赛事,而是在捜寻场中行迹可疑的人,每当发现到了,他便低声吩咐随从派人跟上,她也不自觉的一边看赛事一边找行迹可疑的人。
「陆姑娘为何知道在下在找鬼祟之人?」薄天遇微微怔愣。
楼赛芙抢着说道:「薄大哥,这你就不知道啦,我们萌姊姊可聪明了,她还会医术,是个大夫哩!」
薄天遇更加意外,看着陆知萌明亮有神的双眸,「陆姑娘是大夫?」
陆知萌不好意思,弯起唇瓣微笑,「只是看看小病小痛,大病我就没法子了。」
薄天遇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虽然不知她的来历,但既然她与楼赛芙同行,门第就差不到哪里去,他发现自己极想再多亲近这位姑娘。
于是,赛马结束后,他便开口道:「灯河看时辰也快开始了,不如一起过去将暮河?游舫上备下了各种吃食,请了几位京城有名的厨子掌厨,值得一尝。」
楼赛芙拍手称好,「正好祖母叫我们多玩玩再回去,萌姊姊,咱们就玩个尽兴!」
陆知萌没意见,反正回相府也没事,大人早上出门前说了,他今日有事,似乎要陪皇上做什么,会晚归,所以提早把她的晚膳做好了,吩咐厨房届时给她热菜。
想到这里,她有些歉疚,也有些不安,拉着楼赛芙的衣袖小声道:「芙儿,咱们没回去,这样大人做好的饭菜怎么办?」
楼赛芙压根不以为意,「咱们不在,自然会有人吃,祖母会吩咐人将膳食送到她那儿,萌姊姊不需要担心那点小事。」
可陆知萌不认为那是小事,那可是大人特意为她做的饭菜,她却跑出来玩没有吃,觉得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还不放心吗?」楼赛芙附耳道:「那我告诉你,哥哥也会去游灯河,他会很晚才回府,不会知道萌姊姊有没有吃。」
陆知萌一愣,「为、为何?」
大人也会去游灯河?这是为什么?他不是说他要陪皇上办事吗?
楼赛芙理所当然道:「每年都是如此啊!」
陆知萌极是不解,想问个清楚,相府的马车已经来了。
暮色降临,一行人来到将暮河畔,岸边游客川流不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宽广的河上已经停了二、三十艘游舫,还有百来艘小画舫点缀其中,那些游舫自然都是来自京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才有权利在这样的节庆日子停在将暮河上。
陆知萌放眼望去,河岸两旁的柳树上悬了无数的彩灯,各种造型不同的灯均做得栩栩如生,河上飘浮着无数的莲花灯,乍一看,像是荷花盛开似的而各家的画舫更是各有千秋,尤其最大的那艘雕龙游舫,最为吸睛,船头香雾缭绕,端是的气派万分,其他的游舫没有一艘比得上。
陆知萌不由得指着雕龙画舫道:「芙儿,你瞧,那艘画舫好气派呀!」
楼赛芙只看了一眼便道:「那是皇上乘坐的宝船,自然气派啦!」
陆知萌一愣,「为何皇上的宝船也会来呀?」
楼赛芙理所当然道:「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万灯节,才有这白天赛马、晚上游灯河的热闹啊!皇上每年都会现身,与国师一同为咱们大庆朝颂经祈福,祈求国泰民安,太太平平。」
陆知萌愣愣地眨了眨眼。
所以,大人说晚上要陪皇上做什么,就是来这里参与盛会?
她有些不安的问道:「如果大人看到我们怎么办?」
她答应大人在伤好之前都会乖乖的待在府里,这段期间他也是一下朝便回去陪她,甚至劳师动众的把摺子都带回来批,她怎么可以他一不在就溜出来玩?
「怎么可能?」楼赛芙大而化之的说道:「萌姊姊,你知道这里有多少艘游舫,又有多少人出入吗?看看,密密麻麻的人潮简直像蚂蚁一样,哥哥就算有千里眼也看不到咱们。」
陆知萌还是不放心,「可是万一……」
「看到又如何?」楼赛芙满不在乎,「哥哥自个儿都来玩了,难道还不许咱们来玩吗?何况咱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就是来看看灯会游游河罢了。」
河岸边,自有薄家的家仆来安置马车与车夫,五个小姑娘随薄天遇上了游舫,陆知萌眼珠溜转,东看看西瞧瞧,倒也觉得新鲜,这才将内心的不安冲散了一些。
芙儿说的不错,游客川流不息,几乎是摩肩接踵,大人又怎么会好巧不巧的看见她们呢?
第十四章 获封钦差(1)
皇家宝船,灯火通明,每隔几步便有一名执戟卫兵,夜空不断有绚丽烟花升起,那璀璨的火树银花引得两岸围观百姓阵阵高呼,中间伴随着声声吾皇万岁万万岁的崇敬,令金凌肖一直扬着嘴角,眼里满是笑意。
虽然打从登基以来,他什么也没做,但他的民意还是很高的,这都要归功于他会用人,用了一个万能丞相,这才使得大庆朝在中原天下占有一席之地,得以与强盛的齐国、岳国并驾齐驱。
想到这里,他满足的举杯道:「朕敬楼相一杯,朕能站在这里接受万民的爱戴,都是楼相的功劳,朕可真是不能一日无楼相啊!」
楼赛玺原在品着梨花酒,闻言,他淡淡地道:「皇上也该学着关心国事,毕竟天下是皇上的,臣不过是过客。」
他这话说得煞风景,金凌肖也不生气,反而脸上浮现笑意说道:「楼相怎么会是过客?命中注定,楼相和朕要永远绑在一块儿。」
纤妃巧笑倩兮地道:「皇上说这话,妾身等可要伤心了,皇上该是和妾身等绑在一块儿才是,怎么会和楼相绑在一块儿呢?妾身不依。」
她自恃姿色娇媚、身段窈窕,金凌肖宠幸她的次数比其他嫔妃多,便大着胆子凑趣开口,一方面也想让莲妃、恭妃瞧瞧,她在皇上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然而金凌肖却怒瞪着纤妃,若不是众目睽睽,他会马上把她推下船去,让她淹死!
他和楼相说话,哪来这贱人插嘴的余地?简直不知分寸、不知死活!
「父皇,儿臣想看烟火。」突然,粉妆玉琢的小小太子抬头仰望着金凌肖,对他伸出了双臂,清澈明亮的眼里满是渴望。
皇后殁后,太子便一直养在永寿宫让太后照顾着,虽然平时与金凌肖的接触极少,但每次见到金凌肖,他都表现得不陌生。
面对幼子,金凌肖不耐烦的撇了撇唇,扫了纤妃一眼,「还不把太子抱起来看烟火!」
纤妃喜上眉稍,「是!」
皇上这是让她亲近太子的意思吧?若是将太子养在她宫里,那意味着她离皇后之路近了一步,就算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手里握着太子,将来就什么都不愁了。
谁知太子却摇了摇头,「纤妃娘娘太矮了,还是丞相来吧,请丞相抱本宫看烟火。」
四周传来忍笑的声音,纤妃既尴尬又恼怒,偏又不能发火,脸上还要端着笑,心里恨不得撕了太子。
楼赛玺微微蹙了蹙眉,这是他生平头一回抱小孩子,虽然是太子,但还是个小孩子。
「殿下可看清楚了?」
太子展颜一笑,「嗯!极清楚!」
楼赛玺心中蓦地柔软了。
抱着孩子,感觉颇为微妙,这令他猜想着将来抱着自己的孩子,届时不知什么感受,肯定与此时不同。
他与萌儿的孩子会生得如何模样?是像他还是像萌儿?还是各取一半他们的优点?
若是女儿,他希望完全像萌儿,像她那么单纯,而他会用一生守护她们母女……
「楼相在想什么?」金凌肖好奇的盯着他看,「怎么神情都不同了?」
他与楼赛玺朝夕相处已达十年,从未见楼赛玺脸上有这样柔和的表情,就像想到了令他温暖心动的人事物。是何人何事何物令他出现这种表情,他想知道,因为这便是他想要得到的表情。
「臣在想明日的摺子不知能批完否。」楼赛玺不冷不热的说道。
「原来如此。」金凌肖嘴角抽了一下,干笑两声,「楼相倒是比朕更加心系国事呀,有此朝臣,是我大庆之福。」
不说就不说,还要敲打他,难道他是不愿意看才不看摺子的吗?他是看不懂啊,看不懂有什么法子?他究竟是多笨才会一个大字都认不得?父皇直到驾崩前都不知晓他的秘密,若是知道,怕就不会将皇位传给他了。